不覺得自己的表現已經足夠明顯了嗎？

“因為你是個小壞蛋，巴蒂，”我直白地嘲笑他，“像你這樣壞到骨子裡的家夥很少見：僅僅一道鑽心咒語，就能讓你的情緒、理智和靈魂癱軟成毫無支撐的泥沙，順着魔力向下向底向深處向黑暗、舒服垂順地流淌墜落……你根本駕馭不了黑魔法。倘若在此之前你就嘗試過折磨别人的滋味，你老早就沉入黑魔法的灘塗了。”

他都沒發現自己過于亢奮了嗎？

“我建議你現在冷靜下來。”我點了點魔杖，決定在淨化世界之前再做一次嘗試，“巴蒂，我親愛的，你要嘗試抵抗邪惡的引誘，不要讓它扯着你墜落……”

呃。

我猝然止住話音。

糟糕。

他看起來更不正常了。

如果說剛才他隻是被黑魔法帶來的快感所俘獲，那麼此刻的他簡直是溺死在了黝黑的池水中。這個過于蒼白也過于瘦削的囚徒大睜着眼睛，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恍惚。即使因為越來越痛的幹澀流淌下滂沱的淚水，依然死死将我熔在他的眼膜上如同油畫就該釘死在畫框裡。

“連你都知道……”他的歎息聽起來像是哭泣，“哦，奧莉尼斯，奧莉……我們才剛見面……你就了解我甚至超過我的血親……”

……

我收起魔杖，輕輕按住他的嘴角。

“噓，安靜，你該睡覺了。”雖然我毫不懷疑回憶起來他會為此再給我一個鑽心剜骨，“若你清醒之後還願意傾訴，我樂意聆聽。但此刻就讓它們過去吧。”

我起身準備離開，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媽媽……？你的眼淚……你為什麼在哭？是我令父親蒙羞了嗎？可是偉大的黑魔王他在召喚我，他認同我——”

巴蒂·克勞奇徹底陷入了黑魔法帶來的虛幻快感。

“哦……奧莉，奧莉！紅色适合你！你剛才被痛苦折磨喘.息的模樣遠比你笑起來更甜蜜——”

——這不行，這太超過了。

我用另一隻手撫上他的眉骨。

“美夢立現。”

他的睫毛輕輕蹭過我的手心，安靜地垂了下去。

與通常定義模糊難以分辨的灰魔法不同，美夢咒是一道徹頭徹尾、無可挑剔、完美無缺、當之無愧的白魔法。

它起源于一位兄長的愛……那位斯萊特林兄長傾盡全力改良睡眠魔法，灌注了強大的愛和守護，隻為讓飽受詛咒折磨的妹妹能夠睡個安穩覺。

這個咒語甚至可以抵禦妖精詛咒對睡眠的摧殘，自然也能幫助這位沉迷黑魔法快感的小瘋子在夢裡回想起那些正面的，平和的，快樂的，或者幸福的過往，從而修複他向黑暗歪倒的靈魂。

——當然，不用擔心他的幸福是在夢裡瘋狂對我鑽心剜骨，白魔法不會允許的。

衷心祝願他能做個好夢。

我将他垂落的手送回被裡并為他掖好被角，揉了揉剛才被捏得咯咯作響的指節，輕輕走出房間并關上了門。

“好久不見，尼可。”

然後對坐在外面沙發裡喝熱可可的白發老人露出微笑。

“百年之後能夠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不過在叙舊之前，我能否好奇一下，為什麼你見到我的瞬間會産生如此龐大令人驚歎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