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頰由蒼白變得紅潤,眼睛比以往更有神采,甚至顯得容光煥發了。她開始穿更有色彩、款式更活潑的衣服,她的頭發不再盤得那樣緊,總是僵硬緊繃的眉毛和肩膀都松弛了下來。她的行為舉止變得越來越像安妮,她們現在常常親密地挨着,在廚房說笑話,有時甚至像兩個小女孩一樣打鬧一下:她從前是很少這樣鬧騰的,從前她也沒有這樣一個好朋友。埃德加的畫像總是默默地跟着她,從一個畫框穿梭到另一個畫框裡。有客人在時他不常說話,但當她看到他的時候,就會笑得彎起眼睛。
誰都能感受到她的變化,但沒有人比阿諾德感觸更深刻。這當然是好的——但有時候好的變化也需要一些時間來适應。
阿諾德這兩天有些安靜。聖誕晚餐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地喝完了一整杯甜甜的蛋奶酒;趁着沒人注意,又從艾達的杯子裡偷了一點兒。那時大家正說着這半年的瑣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你爸爸不太高興,他覺得你給他寫信太少了!”安妮說。
“我寫得還少嗎?格蘭芬多裡再沒有人比我寫信更多了。”艾達委屈地控訴道,“他總是問一些我回答不了的問題,麥格教授布置的論文都沒有那樣難!”
大家漫無目的地說着閑話,又談論起新一年的打算。
“有空的時候還會校對稿件,總要找些事情做。”萊拉說,“但現在也不是非呆在家裡不可了。或許節後可以和出版社談一談,做一些正式的翻譯工作。”
在兩家人享用聖誕晚餐的時候,畫框裡也支起了一條長桌,上面擺滿了豐盛的食物。畫像們端着酒杯,從長桌上拿取自己喜歡的東西,一邊聽着他們的談話,時不時也在讨論中插幾句嘴。這使客廳裡一下子熱鬧起來,不像兩家人的小聚餐,倒像是一場聖誕宴會。
畫像們不常坐在桌旁的座位上,他們端着自己的酒水和食物,一會兒從畫框裡消失,一會兒又端着不同的美食回來,像是在不同的宴席之間穿梭。“親愛的萊拉,瓊斯先生和夫人,小阿諾德和艾達小姐,維克托和伊芙向你們問好!”他們舉起酒杯高興地說。
大家終于注意到了兩個小巫師的空杯子,阿諾德這時已經喝完了艾達的蛋奶酒。
“天呀,你喝完了一整杯蛋奶酒!”萊拉說。
“這沒有很多,艾達也喝完了。”阿諾德若無其事地說,“我可以嘗一點潘趣嗎?”
艾達看了看自己手邊的杯子,她記得自己明明隻喝了一口!但她很講義氣地沒有戳穿他。
“這個年紀不該喝太多的酒。”萊拉說,但還是給他倒了半杯。大家都笑呵呵地起哄,勸他隻嘗一點點沒關系。
蛋奶酒有15度,潘趣酒略高一些,這度數不太高,但說低也不低。阿諾德混着喝下了整整兩杯半,臉頰紅紅的,但還安安靜靜地坐着,說話也很清晰,沒有什麼喝迷糊的樣子。
萊拉看了看他,也放心下來,安妮驚訝地說:“這孩子的酒量真不錯!”
艾達也這樣以為,直到他們晚餐後回到阿諾德的房間,他軟綿綿地靠到了艾達的肩膀上。他臉上是茫然的表情,但眼神非常乖巧,看到艾達,就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
……一點兒也沒有平時機靈的樣子了。艾達之前心裡對他有些擔憂,但現在又奇異地感到安甯。
“你這兩天說話很少。”艾達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覺得這不像是真的。”
“……什麼?”
“所有。”阿諾德悶悶地笑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多麼奇怪呀?好像所有事情都好起來了,自從我收到了那封信……不,從我遇到了你,你們。”
這是一個很溫馨的夜晚。外面飄着小雪,從窗戶裡可以看見鄰居家暖橙色的燈火和小區裡一閃一閃的聖誕彩燈。她還聽見了理發店門口那隻八音盒,叮叮咚咚,聲音清脆,是很歡快的聖誕曲調。
“你知道嗎?我之前羨慕你……你們家。”他小聲地說。他茫然地望着艾達,把他毛茸茸的腦袋往她肩窩裡拱了拱,又跳躍地說:“……她變了很多。”
艾達知道他說得是貝格萊夫人。她想起了他們的上一個聖誕節,他們還在羅斯威爾茨學校上小學,惴惴不安地猜測霍格沃茨是否真的存在。那時大家都在艾達家,焦慮的貝格來夫人總是抱着一本會動的書,一邊要阿諾德給她表演魔法,一邊又催促他去中學面試。那仿佛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艾達想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也變了呀。”她說,“真的,你自己沒有發現嗎?你的脾氣變好了很多。那時候你……”
她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發現阿諾德已經靠着她的肩膀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