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歎着氣,将窗扇關上。
她沒有顧念蒼生的善心,亦沒有以善報惡的慈悲,隻要林娘娘和二姐姐都好好的,她便安心了。
蕭衍之手裡拿着奏折,擡頭問:“看見什麼了?”
桑晚沉默半晌,才感激地看了眼他:“若非陛下善待阿晚,想來我也和桑慧月一樣,在囚車裡。”
蕭衍之卻是啪的一聲合上奏折,向她走來。
擡手輕撫她滿頭青絲:“朕不想要感激,亦不要憐憫,阿晚,朕要的是喜歡。”
他看着桑晚的眼睛,認真重複了一遍。
“要阿晚的喜歡。”
桑晚此刻懊惱,方才看到桑慧月,想起自己離囚車其實也曾很近很近,不禁有些感激眼前這個男人。
帶她見了宮外的風景,又給她寵愛。
隻是……有些陰晴不定,喜好殺人,讓她時而害怕。
蕭衍之沒打算等桑晚回話,自顧在案幾另一側坐下。
“今日出了淮泸郡,便徹底離開南邊兒了,北方秋冬寒涼,錦書備了衣裳,晚間在驿館換上秋裝,别染了風寒遭罪。”
桑晚點頭,糯呼呼地小聲說:“多謝陛下挂念。”
待帝王看完手中奏折,忽地擡頭看向昏昏欲睡的桑晚。
“阿晚本來,就不會坐上那囚車。”
桑晚睜眼,滿是迷茫,在等蕭衍之解釋,卻見他又低頭看下一本奏折了。
她悄悄福禮,上了自己的卧榻放下紗簾小憩。
蕭衍之偶爾會冒出些她聽不懂的話,雖莫名其妙,但桑晚并不好奇。
帝王話術,或許本就深奧難懂吧。
蕭衍之看着床紗内,已經安睡的朦胧背影,漸漸出神。
他禦駕親征南國,隻為來接走桑晚,銮駕裡的物件兒,包括她現在躺着的卧榻,皆在出發南下前便已打造。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巧合,他也并非有善心之人。
不多時,柯沭跳上車駕,躬身見禮。
“陛下,龍影衛在南蜀發現周氏行蹤,但沒進淮泸,十分狡猾難斷,像要繞行到我晉國京城,屬下是否派人前去捉捕。”
周氏,南國太子桑烨的外祖,權傾朝野。
如此看來,那精銳已全由桑烨調動,護送他北上入京。
蕭衍之語氣淡漠:“不急,朕等着他入京,就怕他不來呢。”
桑烨作為太子,前有滅國之恨,後有貪圖權利養着他的外祖周氏。
要想仰仗周氏,别無他選,唯有奪權。
想來還有些暗處的南國舊部,不知周氏私下囤養了多少兵馬,竟還想着恢複南國,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柯沭:“屬下不懂,周氏若想要南國江山,養精蓄銳打回去就是了,何必将唯一活着的桑烨送到您眼皮底下?”
若說是為了那囚車裡的公主,簡直天方夜譚,周家才沒那麼好心腸。
帝王指尖輕點桌面,發出嗒嗒聲響。
“且等着吧,盯緊了,恐還有大動作呢。”
……
銮駕行軍加快速度,皆在驿館休整,沒再進城。
帝王在濱州殺雞儆猴,沿途返京接應的官員皆戰戰兢兢,好在都平安度過。
此番作為,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誰還敢和太後、和柳家有牽扯?
臨到京城前,蕭衍之收到密函。
太後在宮裡大發雷霆,已經知曉濱州之事,但所有信鴿和使者皆被龍影衛攔截,隻剩一條途徑了……
元德清:“孟大人和淩老将軍代為監國,說淮泸郡的折子幾日前便到内閣,想來前朝還有太後一黨的餘孽。”
蕭衍之單手揉了密函,眼神狠厲,将紙團丢進炭盆。
“朕當年甯可錯殺,都不放過,幾乎血洗了半個朝堂,竟還有漏網之魚,當真好本事!”
元德清颔首:“陛下息怒,您這次作何打算……”
蕭衍之看了眼床榻邊和錦書閑聊的桑晚,已經裹了大氅,南邊的姑娘,到底受不住北方寒冷,銮駕上連炭火都點了。
“朕想給她一個幹淨的後宮,一個清明的天下。”
元德清眼睛微張,後宮無高位妃嫔,皆由太後掌權。
要想後宮幹淨,那太後必然要……
元德清壓低聲音:“可姑娘入了宮,不去後宮還能去哪?”
蕭衍之搖頭:“不進後宮,便與太後不會有牽扯。”
“陛下的意思是?”
帝王眼神笃定,他不遠萬裡接回來的人,自然要養在身邊,日日見着才能放心。
“把雍華宮偏殿騰出來,讓珠月去打點候着。”
珠月,便是和錦書一起選來伺候桑晚的宮女,性格跳脫天真,因不夠穩重,所以沒和錦書一起南下。
大抵是皇帝尋來,陪桑晚解悶的。
“陛下!”元德清驚道:“帝王寝宮,自古以來連皇後都不允留宿,定會有大臣勸谏,美色誤國,對姑娘名聲也不好。”
“偏殿而已,又不是同宿。”蕭衍之冷笑:“再說,他們有幾個腦袋,夠直言上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