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柳青志身後跟着的家仆,都齊刷刷跪下。
客棧掌櫃那副擺高踩低的嘴臉當即僵硬,一時間愣在原地。
柳青志微微側眸,瞪了眼一旁的掌櫃。
方才還拿眼皮看人的老闆,瞬間跪下,頭垂得很低,眼珠子雖四處亂轉,卻不敢再說什麼。
處處透露着精明膽小,鼠頭鼠腦。
客棧已經關門閉店。
桑晚略顯僵硬,擡頭便是眼前跪了一地的人,雖都低着頭,卻也如坐針氈。
帝王像沒看見似的,隻對桑晚關心道:“把粥喝完,該涼了。”
她跟在蕭衍之身旁有些日子,雖見多了這樣的場景,但此刻,哪還有用膳的心情。
勉強應道:“我吃好了。”
店内安靜極了,蕭衍之氣場很強,呼吸或重或輕,都好似能讓地上跪着的柳青志,跟着緊張。
帝王拿起桑晚面前的湯勺攪了攪,溫聲說道:“聽話。”
隻兩個字,便讓那些個跪着的人都偷偷打量。
桑晚神色疲倦,昨夜雖合了眼,卻沒怎麼入睡,精神不佳。
她生怕蕭衍之再說出什麼讓她羞赧的話來,隻得乖乖聽話。
在帝王的輕哄聲中接過湯勺,低頭小口喝着。
柳青志幾乎屏住呼吸,靜悄悄的。
想擡頭看一眼帝王身旁那女孩的模樣,被柯沭淩厲的掃視吓得忙将頭低下。
他今日此行,面子功夫做的極好,也想多留意些細節,好給太後傳話。
可滿屋除了那個姑娘,怕也沒有旁的新鮮事了,尤其不懂帝王為何要刻意來一趟江州。
一行人就這樣跪着,安靜等桑晚用膳。
蕭衍之還不時地往那粥碗中添些小菜,眼神寵溺。
此番舉措,足以讓人驚訝。
桑晚瞥見安順從後廚又端出什麼,小幅度搖頭:“吃不下了……”
蕭衍之:“江州甜糕十分軟糯,阿晚不用些可惜了。”
桑晚蔫吧的神色難得精神了些,側頭看向安順手中托盤,的确秀色可餐,很有地方特色。
她心底動搖,可才說過吃不下。
帝王輕笑,替她找好借口:“一會還要趕路,多吃些不妨事。”
桑晚點頭接過,眼尾好似染上笑意,“您不用些嗎?”
蕭衍之看着很容易就滿足了的小姑娘,眼底的心疼一閃而過,“那便陪阿晚用點。”
出于禮貌,桑晚将手中拿起的甜糕遞去。
帝王恍惚間,又想起五年前,桑晚也是這般,把她視作珍寶的糕點遞到自己唇邊。
那時她稚嫩的聲音說:吃點甜的,就不疼了。
——可鞭子打在身上,又怎會不疼呢。
蕭衍之半湊過去,低頭用唇齒夾走,濕濡的觸感在桑晚指尖一掃而過。
“好吃。”
桑晚臉頰騰的就紅了,低頭兀自吃着,不再言語。
帝王唇角微勾,略帶笑意的臉上,眼底卻滿是寒意,“柳青志。”
柳青志忙磕了個頭:“是。”
“你那柳府的管帶——”
蕭衍之話語停頓,柳青志十分靈光,回道:“府中奴才不懂事,勞二爺親自處理,是他的福氣。”
“呵!”蕭衍之笑容滲人,輕飄飄地說:“這麼大的福氣,柳少主要不也沾沾?”
柳青志面容一僵,磕下去的頭沒敢擡起:“二爺,小人恐無福消受,柳管帶得罪了您身邊的姑娘,是他罪有應得。”
“方才不還說是福氣?”
蕭衍之從始至終都沒看柳青志一眼,端的一副漫不經心,視線總往桑晚那邊掃去。
“是、是我說錯話了,那般卑劣之人,勞二爺處理,應是髒了您的手才對!”
柳青志聲線不穩,在江州作威作福慣了,雖和太後沾親帶故,但還是頭一次面聖,到底不如柳家家主有底氣,惶恐不安。
但事情起因的那些衣裳是自家女兒的。
柳家現任家主讓他這個少主出面,一是冤有頭債有主,二來,也是想考驗鍛煉他。
柳青志心知肚明,但想起柳茂昨夜慘死的模樣,還是惶恐不安。
“昨日姑娘選中的衣裳我都帶來了,給您賠罪,家中小女嬌蠻任性了些,若知是姑娘相中,定會奉上相贈。”
桑晚咬下的甜糕還在嘴裡,不好開口講話,下意識看了眼帝王。
蕭衍之擡手拭去她唇角的糕屑,動作自然,嘴裡卻說着:“拿去燒了吧。”
桑晚微微錯愕。
安順便将小厮帶來的衣裳拿去院中,丢了火折子進去。
雲錦昂貴,卻也易燃,火光将院子照的忽明忽暗,安順則關上了後院的門,免得煙氣進來熏到主子。
隻有死人的衣物,才會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