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忍笑:“那别氣了,朕給你賠不是。”
語罷,從袖袋中取出絹帕包裹着的魚食,“喂魚?”
桑晚唇瓣微張,面帶驚訝:“陛下折煞了,我怎敢同您置氣。”
她沒接絹帕,似在确定眼前人真的是那個流傳甚廣的晉國暴君嗎?
帝王将魚食放到她手中,帶桑晚往前走了幾步,“氣就氣了,朕喜歡看你置氣的模樣。”
比起敬他怕他,蕭衍之更想看桑晚釋放天性。
桑晚懵懵懂懂,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浮雲湖前。
這裡是連接東西六宮的一處景觀,小時候跟着林娘娘路過幾次。
那時母妃走了,林娘娘去懇求父皇将她過繼到膝下撫養,沒想到帝王震怒,林娘娘本就不受寵,這下更是失了帝心。
父皇根本就不想見到她,更别提自己在他面前晃了一遭。
她就像宮裡的一團瘴氣,誰沾上都要惹一身黴運。
“陛下何故對我這樣好?”
桑晚站在湖邊,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出月色的水光,也倒影出兩人身影。
手心裹着魚食的絹帕上還沾了絲淡淡的龍涎香。
“這樣就是對你好了?”
蕭衍之反問,他想給桑晚的,遠不及現在萬分之一。
帝王取了一小撮魚食,丢向湖面。
錦鯉争先恐後地搶奪,很快,彙聚在眼前紅白相間。
猶記得五年前,南國皇帝壽辰,各國前來朝賀,他是晉國最尊貴的王爺,也是太後手裡一顆随意擺弄的棋子。
人前尊貴萬分,人後卻在皇宮角落的廢棄宮殿裡受罰。
那裡離桑晚的猗蘭殿很近,蕭衍之脊背上布滿鞭痕,太後派來的人離開後,他才起身,艱難緩慢地穿上外袍。
和藏在角落的桑晚精準對視。
從他受罰時,就注意到了角落裡那個小小的姑娘。
桑晚尴尬一瞬,索性從牆角爬出來,“他們為什麼打你?”
蕭衍之沒打算理她。
卻見她從袖口拿出兩個包着糯米紙的糕點,“林娘娘給我的,我們一人一個。”
蕭衍之穿外袍的手頓住,不禁打量起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
眉清目秀,就是穿着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的。
桑晚見他不語,隻當他是不好意思,伸手将糕點湊到蕭衍之唇邊;“吃點甜的,就不疼了。”
聲音還有孩童的稚嫩,發育不好的原因,看不出年歲。
糕點不大,蕭衍之低頭咬走,“南國宮裡,會有你這麼小的宮女嗎?”
“我是三公主。”
桑晚小口吃着僅剩的一個糕點,很是珍惜。
公主,皇子,他們還真是巧了。
宮中萬惡叢生,那些人虛僞的嘴臉,當真是爛透了。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桑晚以為他是出使南國的使節。
小姑娘羨慕魚塘裡自由自在的魚,講起在浮雲湖見到的錦鯉,手舞足蹈地開心。
蕭衍之冷笑,他偏要做桀骜不馴的鷹,睥睨衆生。
思緒被湖面錦鯉奪食的聲響拉回現實,桑晚還盯着湖面出神。
“怎得不喂食?”
她輕輕搖頭,“籠中雀,池中魚,都是供人賞樂的玩物罷了。”
蕭衍之默默攥拳,五年過去了,他的小姑娘也長大了。
不再喜歡湖中的錦鯉。
“不想同朕回晉國?”
“不想。”她低頭,聲音笃定。
帝王拿起絹帕,一把将魚食揚進湖中。
絹帕被随意丢在湖畔旁,湖面水聲劇烈,浮現出更多錦鯉搶奪食物。
蕭衍之拉過桑晚冰涼的手,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讓人無法反駁的話:“這可由不得阿晚。”
桑晚沒有太多反應,她早就明白,命運從來都不是捏在自己手裡的。
隻是不知,帝王一時上頭的寵愛又能維系多久?
無非是從南國的皇宮換到晉國,繼續磋磨罷了。
冷宮那些瘋了的女人,或許也是她的歸宿。
“敢問陛下,後妃和公主要如何處置?”
桑晚好似瞬間想開許多,既得了晉國帝王垂青,那便盡力護住林娘娘和二姐姐。
“官妓。”帝王惜字如金。
桑晚暗暗松了口氣,至少可以活着到晉國,到時候再想辦法給她們開脫。
“做陛下的籠中雀,是要好很多。”
月光照在臉上,映射出一抹慘淡的笑。
比起官妓,好了千百倍。
蕭衍之心裡堵得慌,快到寝殿時,才突然說:“不是籠中雀。”
桑晚淺笑,已經不重要了。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緩步踏入寝殿,帝王走向案幾,安順有眼色的沒進來。
桌上茶水溫着,他斟上還未遞去,轉頭見桑晚已經脫了披風,繼續解着領口的盤扣。
“桑晚?”這是蕭衍之第一次喚她全名。
說話間,外衣快要敞開,蕭衍之氣血翻湧,三兩步過去用披風裹住她,“你存心氣朕嗎?!”
桑晚不解,擡頭看向眼前突然震怒的帝王。
身體輕顫,眼底泛着淚花,委屈道:“這不是陛下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