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說着要早點醒來,早點溜走,但有可能是因為太困了,所以就算天亮了,他還睡着沒有醒。
昨夜季遠睡着的時候,還有點做賊心虛,卻不知道打鬥的時候那麼大的動靜,都沒有店家住客過來查看,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情況下也知道了該怎麼做了。
所以現在盡管天光大亮,白長賀也不打算叫醒季遠。
白長賀睡在他的身邊,支着頭看着季遠安靜的睡顔,伸出手以指節輕輕摩挲他的臉頰。
與季遠在景陽城分别以後,關于清明宗的諜報也放到了他的手上。
年少時驚才絕豔,去過劍門關殺妖,金丹之後兩百年,修為無有寸進,擔任宗門長老,親傳弟子寥寥,惟有關門弟子在劍道一途上遠超同輩。
昨夜看到季遠出手,雖然隻是元嬰僞境,但是從身手看越境殺元嬰圓滿也不成問題。
腦海中卻是檐下鐵馬輕響,那人站在一地屍體裡,神情茫然而悲傷,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大道之上,漸次登高,心性不該如此柔軟。
但也沒有關系,總歸是在自己身邊,不會讓人算計了去。
白長賀在與季遠之前,從來都是一個人睡的,不管是現在,還是五百年前。他不會跟别人分享一張床,他也不會睡到别人的床上去,他總是獨立和警戒的。但和季遠在一起卻感覺很自然。
大概是被白長賀的指節弄煩了,季遠更往白長賀的懷裡蹭了蹭。
白長賀怔了怔,迅速收回手,隻覺得對方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就引得自己氣血翻湧,他下意識地支起身,捂住了下半張臉,紅暈一直染到了耳朵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動作吵醒了季遠,季遠的羽睫顫了顫,睜開了眼睛。然後那個人對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完全沒有昨夜的迷茫和脆弱,變回了那個熟悉的人。
季遠一醒來也挺納悶的,想問白長賀捂着臉幹嘛,但是白長賀馬上下了床就跑開了。
季遠一臉問号,下意識地擦了擦嘴,難道睡覺口水沾白長賀身上了?
季遠沒有想多久,昨夜做案,還不趕緊溜?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也不管白長賀了,起來洗了把臉,就去把兩個小童叫起來。迷迷糊糊的兩個小童起來,就看到四長老一臉寒霜,趕緊不說話就麻利地起來整理。
季遠走到院子裡的時候,那些人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連血迹也是幹幹淨淨的。他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了,不知道是誰整理了一大堆的屍體,但是他也不在意。
季遠回到清明宗的時候,心還是跳的很厲害,多少有點畏罪潛逃的意思。對方也是偷偷摸摸的行刺,必然不會以殺人罪派官差來清明宗拿人。
行走江湖,生死自負。山上的修士,從來沒有聽說過被官差拿了問罪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槐樹下的石桌上,将聚寶齋送的那隻兩尺長的匣子拿出來擺好。
這時候白長賀拿着書,和兩名小童說笑着走出來,看到季遠正盯着那隻匣子看,便走過去也看着那隻匣子。
季遠問他,裡面是什麼東西,白長賀也不知道,隻讓店裡的人拿了一些畫符用的東西。
白長賀看着季遠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開解道:“你不知道沈家花錢比賺錢還難嗎,一洲的财神爺,你還怕他們因為這一匣子的東西,吃不飽飯?”
季遠一聽,頓時覺得白長賀說的很有道理。
他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放着一盒盒畫符的砂石,有一品辰砂,有用官銀碾成的金砂,還有用蛟龍的骨頭磨成的瑩瑩骨粉。
最貴重的當然是龍骨粉,蛟龍大道親水,用來畫水符是最好的。還有官銀碾的金砂要說珍貴也是珍貴的,首先發行這官家金錠的國家必須國勢強盛,國祚綿長的,要是什麼短命王朝可沒有什麼用,這官家金錠碾磨成的金砂用來畫符,震懾群鬼,最是有用。
季遠穿書前沒有見過鬼,現在也沒有見過。他倒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鬼,但是因為沒有見過,所以也說不上如何害怕。
除了這些貴重的畫符用墨之外,還有幾沓符紙,一沓金色符紙,一沓黑色符紙,一沓天青色符紙。
季遠看了看,然後東張西望了一下,忽然跑去了宋清玥的房間,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件衣服。
白長賀本來扇着扇子,看着季遠跑來跑去,但是一看到季遠從宋清玥的房裡取回來一件白色的法袍,手中的扇子立刻合攏,連人都站了起來,指着那件衣服:“這是……要幹嘛?”
季遠已經在解自己那件鮮紅法袍的腰帶了,聽到白長賀說話,他一擡頭道:“我要畫符了,要借清玥的衣服穿一下……你幹嘛!”
季遠的話還沒有說完,白長賀的手已經按在了他的腰帶上:“不行。”
季遠怔了怔,手也沒有掙紮,茫然地問:“怎麼了?”
白長賀另一隻手拿過宋清玥的那件白色法袍:“你好好的穿别的男人的衣服幹嘛?”
季遠不知道白長賀一把拿走那件白色法袍幹什麼,但是手卻不由自主地去夠那件衣服:“我當然是有用,才要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