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聲音有些顫巍,淩歌也不過多廢話,直接問他在哪裡。
淩季青說了個市郊小旅館的位置,兩人約着見一面,就在路邊的一個小館子。
淩歌在油膩膩的小桌上等了大概半小時,終于瞧見了淩季青——蓬頭垢面,滿目愁容,幾天不見滄桑了十歲。
她淡定地叫對方過來坐,菜開始陸續上來。
淩季青始終低着頭,幾天沒有打理自己,淩歌幾乎要認不出,她的嗓音因為昨夜的難眠而有些嘶啞,“你就打算這樣一直躲下去嗎?”
本來還在狼吞虎咽的淩季青呆滞一瞬,“對不起......”
淩歌不想理會這句道歉,不假思索地拆穿,“你沒有對不起我,爸,這件事情也不是你現在躲在這裡就能解決的。”
對方聞言後開始低聲啜泣,淩歌從來沒見過淩季青在她面前展露過大的情緒,更别說像現在這樣了,她不知如何是好,也被這種崩潰的情緒感染了,話說得有些急。
“工人的工資我已經幫你想到辦法了,那筆錢你不用再操心,我就是想問你,媽給我的卡上為什麼一分錢都沒有?她說這是你們兩個一起存了好久的錢。”
話音剛落,周遭都沉寂起來,前段時間葉芝強迫淩歌去相親的時候說淩季青和他們有往來,那個時候淩歌就在奇怪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有往來,現在看來是在釣魚呢。
“你要出去做生意我不反對,但是你不能因為一時的利益熏昏頭腦啊,更不能一點給家裡兜底的錢都不留。”
淩歌除了有對淩季青的責怪,更有對自己的,她的眉頭蹙着,模樣有些捉急。
淩季青哽咽,說他真的沒錢。
“我錯了……我也沒想過那個人會騙我,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一時興起去搞這個,或許我們家還能向以前一樣平靜安穩地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淩歌立馬抓住了他的手,絲毫沒有猶豫道:“現在也可以,以後也可以。”
“工人的工資我已經替你解決了,你最近這段時間先避避風頭,另外,也不要再跟什麼局長來往了,就好好待在家裡。”
淩歌知道說出的這番話對于淩季青來說是緻命的,畢竟是投資了近百萬的項目,曾經還幻想過建設自己家鄉的小城,如今一夕之間便化為泡沫。
淩季青含着淚點頭,淩歌說吃了飯就跟她回家,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就讓我在外面緩一段時間吧。”
“可是我媽需要你。”
“......”
葉芝把淩季青看得太重,這個時候他越逃避葉芝就越心慌,淩歌不願意看到葉芝成天一個失魂落魄的樣子。
父女倆就事論事談了一陣,而後沉默吃飯,最終淩季青還是跟淩歌回了家。
葉芝是在家裡,平常下午超市不擠她也會回家休息,或者偶爾放松和幾個同小區的阿姨打牌,她年過四十,看起來還是很溫柔知性,美得稀松平常。
淩季青先是整理了自己的衣襟,而後像幽靈一樣地走到了葉芝的身後,刻意隔着些距離,眼神也不似往常,如今看來些許愧疚。
淩歌用不大的聲音喊:“媽,爸回來了。”
葉芝剛好在房間裡發呆,該是在想着這件事,一聽到淩歌的聲音之後,她迅疾回首。
淩季青當場給她下跪,話也沒說,有些事情很難開口,話剛說出來就想流淚,比如現在。
葉芝的淚水一下子便奪眶而出,她用手捶打着淩季青的肩膀,責問他,句句都在戳自己的心窩子。
淩歌看不得這場面,也是在欣慰兩人攜手走過半生依舊相愛。
什麼大風大浪都阻止不了的相愛。
她居然會在這種場景之下生出一絲羨慕。為什麼她和柏郁不能像這樣來愛對方。
淩歌默默退開,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賬戶餘額。
給錢算不算一種愛?
給多少才算一種愛?
淩歌必須承認:錢是最好的愛的證明,但柏郁顯然例外。
一家人感情很好,即使發生一些波折也不會危及感情。晚飯時分葉芝依舊做了滿滿一桌子佳肴,在這方面淩歌不得不佩服葉芝,家庭主婦能把整個家操持成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英雄主義。
三個人吃飯的時候都巧妙避開了那件事,但在收拾洗碗的時候,淩季青單獨找到了淩歌。
“你給曲老二錢了?”
曲老二就是那天來要賬時給淩歌賬本的那個人,淩歌知道他說的,點點頭。
“好幾十萬吧,你哪裡來那麼多錢?”
淩歌猜到淩季青會這麼問,畢竟她隻是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别說一口氣能拿出多少萬了,就是有存款都是件牛逼的事。
淩歌很坦然地與他對視,“我的錢你不需要去操心,能替你補這個窟窿都是好的了。”
淩季青不置可否,但作為父親,始終能敏銳地察覺到些許不同,可是淩歌依舊不言,他也隻好作罷,畢竟這次真就全靠淩歌。
“曲老二說後期的工程不會跟了,項目也基本垮了,我打算把完工的前三樓便宜租出去,能回點是一點。”
淩歌嗯了聲,率先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