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焉然也不知道這句話哪裡戳中了柏郁,就很奇怪地問他,“怎麼了?”
淩歌開始覺得視野都模糊起來,在别人的地方聽見柏郁的聲音總是會讓她很恍惚,她的手捏緊了又松,最後看兩人的電話沒有要結束的意思,隻好出去又續上一根煙。
一根,兩根,三根......她從四年前開始抽煙,一開始的時候還控制得住,隻是偶爾的時候郁悶來一根,今年開始,從遇見柏郁開始,越來越多過去的事浮現在淩歌的腦海中,她開始抽得很頻繁,煙瘾也越來越大。
在第三根香煙燃盡之後,還是呂焉然出來找她的。她初出茅廬,又年輕氣盛,看着像個一塵不染的乖乖女,淩歌提前将煙滅掉。
她不受控制地咳嗽兩聲,順便問:“心情調理好了沒?”
然而呂焉然下一秒的動作就讓人出乎意料,她攤開手,向淩歌讨煙,淩歌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就拿給對方了。
呂焉然又向她借火,随後甚是數撚地抽了起來,旁若無人般。淩歌跟着陪一根。
兩人站在傍晚的草原之上,風一吹動就搜刮得經幡胡亂飄動,發出悅耳的,類似風鈴的聲音。這樣的地方真好,淩歌心中突然萌生出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在這裡死去,應該很不錯。
呂焉然說對方必須道歉,不然沒完。
淩歌也沒搞懂為什麼她要較這個勁兒,她點點頭,“好,你可别反悔。”
最後男一還真拉下臉,給這位千金大小姐賠禮道歉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臉不可置信,明明大家都可以默認玩的好好的,非要戳破這窗戶紙幹啥?
這仇也算是結下了。不僅如此,呂焉然還當着衆人的面錄視頻,把對方的臉全露了出來。
一開始男人實在忍不住了想爆發,最後還是淩歌按住了他,呂焉然性格就那樣,也沒必要去招惹。
全劇組的人為此拖了整整一天,這件事情才算作罷。雖然大家嘴上沒敢說什麼不滿的話,但心裡都是鼓着氣的。不過沒人敢對這位資源咖評頭論足,畢竟權力還是讓人生畏。
這不,第二天,“金主”就駕到了。
淩歌昨日便聽見對方和柏郁的對話了,想來也不必驚奇,隻不過當她真正迎面碰上時,還是覺得腦中像是進了什麼扭曲的事實,有些惡心。
她隻能盡力克制住自己惡心想吐的欲望,忽視兩人。但呂焉然真的很吵,柏郁也比他平時的話多,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還真是讓人屏蔽不了,淩歌沒辦法,隻能走遠點。
那天在火鍋店裡說的話像是刺針,字字句句都紮在了淩歌的身上,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去那麼在意,明明一切都走出來了的......
中午劇組送來的盒飯是淩歌最為讨厭的青椒炒肉絲,她看見這個綠色的蔬菜當真是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好在她的進食量并不大,胡亂咽下幾口之後便也作罷。
導演過來和她講戲,說兩人要帶入死劫難逃的心境去把接下來這場臨别戲演好。這其實對淩歌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她想經此之後自己再也不會接這樣的戲了,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僅如此,還得要大開大合的表演,她似乎天生就不适合這種類型的劇本,會讓她很神傷。
因為木辰比她更沒經驗,似乎已經陷入了這種虛假的情緒洞裡。兩人前幾天剛演完一場對手戲,是淩歌扮演的神女獻祭而拯黎民的戲碼,木辰完全把自己給帶入進去,導演喊“卡”後還在哭個不停,這種崩潰持續很久,淩歌當時也沒出戲,滿身是血的抱着木辰,在外人看來,兩人的悲傷像是融在一起了。
然而現實生活中,淩歌隻會和柏郁産生這種感覺。要舍又不決絕,要留又沒理由。黯然神傷的時候便多了去了。自從上次宴會相逢,淩歌和柏郁似乎哪哪兒都能碰面,宴會上他是一擲千金的買家,飯桌上他是衆人追捧的資本,就連劇組裡,他都是演員帶來的“家屬”,淩歌想來這人是必無可避了。
果不其然,他們二人再次狹路相逢。柏郁莫名其妙地來到她的化妝間,然後很自然地坐在沙發上,等待淩歌良久,他壓根也沒想走。待到對方終于把妝發都拆下之後,走過去對着鏡子裡面的淩歌說:“張百磊這個人精,你猜他想從我這裡撈多大的好處?”
淩歌突然愣了愣,本來也沒想過這條線能搭成,因為這确實和淩歌現在的實力不符,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她甚至認為那晚隻是柏郁在說笑。她得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了吧。我知道那晚你隻是來給我撐面子。”
“撐面子?”柏郁突然眉頭一擰。
之後他将手撫在淩歌的軟座上,眼神露骨地盯着淩歌,很明顯地趨近,他玩味笑道:“我那是見不得别人看不起我女人。”
淩歌轉頭,睨他一眼,仿佛在用眼神說他有毛病,她指着柏郁鼻子,“我們現在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已經和你經紀人在溝通了。”
淩歌:???
“你說什麼?”
“我說張百磊下一部戲的女主角,是你。”
看來這關系是徹底攪不清,理還亂了,“你确定要這樣嗎,柏郁?”淩歌其實不想領這個情,那天她真就一時興起,随口一說,想着要和柏郁繼續糾纏,她就心悸,整個人像掉進湖水裡,再多的好處她也不想要,因為這是陷阱,隻會讓人越跌越深,疼痛不已。
柏郁比她大了八歲,卻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非要一條路走到黑,為什麼呢?他捏着淩歌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要這樣,這個人情就是賣給你了。”
我就是要和你糾纏不休。
“你簡直不可理喻!”
“随你好啰。對了,别和那個木辰走得太近,我看他就煩,明明都沒在拍他抱着你幹啥?”
淩歌簡直對柏郁無話可說,叫他滾。
也隻有淩歌敢用這樣的腔調、這樣的語言對待柏郁了,他悻悻而笑,她以前不這樣,這幾年倒是活通透不少,柏郁很感慨,卻也配合着離開房間。
他前腳一走,淩歌立馬電話給孫雲英,問她最近有沒有給自己談什麼項目。
電話另一端的孫雲英簡直笑開了花:“哎喲喂!我就說上次那個買你珠寶的人不一般吧,那老闆居然還給你牽線牽上了張百磊!淩歌,你這是命裡要紅啊!!!”
這紅命愛給誰給誰,她是一點都不想沾,縱使覺得希望渺茫,她還是嘗試一問:“孫姐,這件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商量啥啊?!你難道還不想要啊,可别跟我開玩笑了。”
淩歌無奈一笑,“我确實……不是很想。”
孫雲英權當淩歌是高興傻了,在跟她開玩笑。她讓淩歌好好把這最後幾天幹完,回來京都的時候上個表演班,為了要淩歌這次在張百磊面前好好展現,孫雲英說那是花了大價錢請的老前輩上課。
淩歌知道這事捅到孫雲英那裡便沒有收回的可能了,或許真是這樣,她和柏郁還不能了結,至少現在不能。
她别無他法,所有人都在逼着她走。
時間線拖到第二天,今天晚上有一場大夜戲,淩歌一口氣睡到下午六點才起來,小助理給她點好外賣,她懵着臉,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隻聽到外面有人在嚷嚷。
《攬月行》的戶外拍攝在内蒙的草原上,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像樣兒的酒店,各式各樣的民宿倒是很多,淩歌和全劇組的人都住在一個當地上自建的房子裡,對比其他已經算是個相當不錯的地兒了。
外面好像是在吵架,聽起來言語激烈,幾個粗犷的漢子喉嚨響亮,震得淩歌耳朵疼。房間内的兩人無聲對視起來。
她們先是在房間裡仔細聆聽了一會兒,幾分鐘後吵鬧聲仍然沒有停歇,助理開始擔心,相比之下淩歌似乎要更冷靜些,她問對方,“車到了沒?”
助理話語間全是不肯定,“姐,真要去啊。要不......”
“廢話,工作能不去嗎?沒什麼大事,下去的時候别東張西望,盡量減少與人的視線接觸就行。”
劉桐桐聽完淩歌這麼輕松的語氣也覺得沒那麼預想中的那麼吓人,她說車已經在外面準備好了,下去就行。
淩歌點頭,她快速吃完午飯之後便敷上一張面膜準備出門。内蒙正午太陽毒辣,紫外線挺強,淩歌縱使帶着墨鏡也有一些分辨不清,陽光晃得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