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天不願讓淩歌吃上這頓火鍋，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這家店上醒木投放着春節歇業的字眼。

他們倆秉持着不白跑一趟原則，走進了火鍋店附近的一家中餐館。

在等上餐的間隙淩歌說去趟洗手間，然而就在她翻找包裡的紙巾時連帶着找出那張銀行卡。

不僅有銀行卡，還有一張字迹不是那麼規整的字條，上面正是淩歌以為逃過一劫了的叮囑。

大概就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規劃好學習時間，别太辛苦之類的話語。

淩歌不敢細看，她的眼淚登時沒忍住，一轉身就往廁所裡跑。

那張字條被她緊緊攥着，她跑進廁所隔間裡開始挨着逐字逐句地讀，整個人突然陷入一種巨大的羞愧自責裡，她想到自己二十多年來還從未真正報答過自己父母一分，好像父母之愛就是無限的索取，永無止境地付出。

她該如何來償還？

淩歌終是忍着自己的情緒蔓延，洗了把臉又走向飯桌。

柏郁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他一眼看出異樣。

“怎麼哭了？”

淩歌沒回。

飯店裡人逐漸多了起來，柏郁也沒多出聲提這事，他就和平時一樣吃飯的時候多照顧着淩歌，所以這頓飯吃得也是低氣壓，淩歌基本上不搭話，柏郁也不多言。

走出飯店後柏郁才耐心詢問起剛才的事來，淩歌不是那種什麼都悶葫蘆的人，但這種事難講，講出來也酸澀。

直到他倆重新上車，周圍隻剩他倆時淩歌才抽嗒嗒地說出口。

“我……我剛看見……我媽……偷偷塞在我包裡的……銀行卡了。”

柏郁輕輕拍着淩歌的背，似是安撫。

他并沒有覺得淩歌現下這情緒來的莫名其妙或是過分激烈，他能理解。

“天下父母都是這樣的，你也不必過多自責愧疚，以後常回去看看。這樣吧，以後節假日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就回家一趟，少跟我鬼混也沒關系。”

淩歌被他最後一句弄得羞愧，這人臉皮還真夠厚。

正當柏郁跳轉了氣氛兩人準備插科打诨時他突然認真起來。

他抓住淩歌欲上前動作的手，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去一個地方，他有禮物要送給她。

淩歌發着懵點頭。

從淩晨一直到傍晚，淩歌這天時間大半都在路途上了。

柏郁開車走過了鬧街，也看過了這條路上最糜爛奢侈的大廈，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淩歌以為他還要往前走呢，結果柏郁就這樣轉了個彎，進了私人停車場。

“怎麼來這兒？”

停車場昏暗，淩歌瞧見柏郁鏡框邊被折射出的點點亮光。

“帶你見個人，去個飯局。”

淩歌無言，兩人明明剛剛才吃過，想來一定不是什麼普通的飯局，吃飯也就是個幌子。她的直覺讓她打着退堂鼓，可她還是跟着柏郁乘着電梯上了樓。

柏郁沒跟她事先打過一聲招呼，也沒跟她說那人是誰，有什麼注意事項之類的，他隻是将她的手握緊。

好像有他在身邊，她不需要注意任何。

電梯門一開，淩歌心就懸起來，柏郁拍了拍她的手以是安撫，随後淡然出聲。

“方導。”

柏郁将眼神鎖定在宴席中間的那位，眼神中帶着一絲氣定神閑，從這時候開始，他又是另一副面孔。

“柏先生，久仰大名。”

答他的人是一位清秀儒雅，一絲不苟之中帶有頹唐的中年人。

“這位想必就是您說的淩小姐吧。”

柏郁攥住淩歌的手緊了緊，他替她回答了。

“是的，我女朋友。”

整個包間都突然安靜，在場的人都将目光鎖定在柏郁身旁的女人上。

淩歌微微怯懦，但還是挺直了腰杆，目視着前方，像是無意間學到了柏郁的三分。

多年以後，淩歌再次憶起過往種種，才知道那時她的底氣都出于身旁之人。

“先坐下再說吧。”

方淨輝示意柏郁，他旁邊專門給他們留了兩個空位。

一屋子人隻有淩歌一個女的，飯桌上的人自從淩歌走過來便直勾勾盯着，但誰人也不敢有着進一步動作，柏郁在一開始就已經宣誓主權。

他們不敢想。

在場的人各自盤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席間多的是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毛遂自薦着某某商品，某塊燙手山芋，等着人來駐金投資。

方淨輝和柏郁兩人想必提前就做過溝通，對着其他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情沒必要明說，他們完成各自使命就好。

“柏先生，我向來是相信你的眼光。今日一見，淩小姐果真如你所言。”

柏郁端起酒舉杯，也沒應承方淨輝說的話。

他很直接：“方導，娛樂圈我雖不了解但也知道您的名諱，下部新劇，我願意出資兩千萬。”

淩歌腦子嗡地炸開。

柏郁接着将酒一飲而盡，簡單明了，出手闊綽，誠意滿滿。

方淨輝腦子裡打着小算盤，讓他一個已經斬獲無數獎項的人氣導演去捧一個新人，再怎麼說也要砸點錢吧，柏郁雖說是圈外人，但他商業背景政治背景哪樣不令人稀罕，就算賣個人情，他也不會虧。

“柏先生哪裡的話，你看上的人，我都能安排上好角色。”

淩歌幾乎如坐針氈。

“接下來這部劇我們将會和知名團隊一起合作，已定的男主也會自帶流量，再有大IP的加成，淩小姐，一定會成為新晉。”

淩歌看見方淨輝不斷地打量着自己，全身毛孔都在抗拒。

“不過淩小姐形象如此之佳，在劇中可能飾演一位配角更好，女主反而顯得有些不搭，這樣反而更吸粉。”

方淨輝其實在跟柏郁談條件，這部劇本男女主角早定下來了，女主是一位流量小花，這樣臨時更換，難免引起大家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