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漲紅了臉,他又向我展示了他滿滿一口袋的糖果和巧克力,窘迫地說:“因為我太餓了,從早上開始我就沒有吃東西。”
我把巧克力塞進嘴巴,這久違的味道讓我想流淚,因為我想起莉蓮,她總會在節日的時候給我準備巧克力和餅幹。
我和亨利坐在草坪上分享了甜食,亨利說想要留一點帶給孤兒院的孩子吃,等了許久,女人才走出來,她已經換了一身更加樸素的衣服,然後扛了一大袋子面包走出來。
我從馬廄裡面選了最好的一匹馬,讓女人和亨利都坐在我後面,我驅使着馬離開了莊園,身後是漫天的火光。
我沒有直接回到孤兒院,而是沿着主幹道走到鄰近的小鎮找診所,我說了要看着女人放棄孩子就是要看,亨利已經困得靠在女人身上睡着了,而我敲響了診所的大門,現在天才微亮,開門的是個老太婆,她眯着眼看我們一會兒,才讓我們進去。
我剛想要開口,女人搶先我開口說明了來意。
“這兩個都是你的小孩?”老人問。
女人緊張地在大腿上擦手心的汗,“是的,孩子太多了,已經養不起了。”
我擡頭看她一眼沒有出聲。
在等待的過程中亨利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上睡,我就勉強靠着椅子淺眠,覺得心裡亂七八糟,我的母親隻是皇室的生育工具嗎?莉蓮對當年的事情緘口不言,其他人又都是看不起我的樣子,所以我從沒有細想我出生之前的事情,可是這個女人與我母親都是舞姬,或許因為弱小而她們才擁有了相同的命運,那就是被強權壓迫,這個認知将我對克勞德的憎恨拔到了新的高度。
從前我隻是覺得他漠視我,他重視珍妮遠遠勝過我,我隻要脫離他就是一種勝利,但是一想到所有的悲劇,我的,我母親的,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心裡就有控制不住的戾氣,想要屠殺整個皇宮。
可是我的魔法能夠支撐我這樣做嗎?
皇宮的侍衛和黑塔的魔法師,這些都不是窮鄉僻壤的人能比的,我能夠殺了這裡的人不代表在皇宮就有絕對的勝算。
我要想,我要謀劃,我要蟄伏,我擡手不停擦着眼淚,好痛苦,難怪我很小的時候就感知到空氣中彌漫的痛苦與空虛,因為那是我母親留下的情緒,她被囚禁被壓迫,我就是這樣出生的孩子,要是那時候她有勇氣放棄我就好了。我甯願死去的是我,而不是戴安娜。
門突然被打開,一股子血腥氣撲面而來,我皺起眉頭,跑過去扒着床看女人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她會死嗎?”我問醫生。
“她很虛弱,流了孩子的女人都是這樣,回去要躺在床上半個月,不要幹任何重活,吃也要好點。”醫生說。
女人勉強掀起眼皮看我,她嘴巴蠕動了幾下卻并沒有發出聲音,醫生強行給她灌了綠色的藥劑,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泛起紅暈,看起來氣色好了些許。
我等醫生走出門後才往女人嘴裡塞了巧克力,女人小聲說:“謝謝你。”
她如此果斷地抛棄了孩子,一絲猶豫都沒有,我反而開始敬佩她了,我問:“我叫安娜,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黛絲。”
我們找了家旅館窩幾天,這期間我讓亨利出去打聽鎮上的留言,果然貴族宅邸發生大火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小鎮,有人揣測是神的懲罰,畢竟這個貴族也不是什麼好人。
三天後我騎馬載着黛絲和亨利回到了孤兒院,我對黛絲說:“既然你說了要當我的仆人,那你就先幫我管理好孤兒院吧,讓裡面的孩子不要餓肚子,長大了就去謀生,保護他們,不要再被人騙走當口糧。”我留了一些錢,讓黛絲重新去雇傭一個人每隔兩天送糧食過來,之後我就往塔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