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些女仆和貴族這樣說過我,”我試探性地問,“你也這樣覺得嗎,你覺得我很平庸嗎?如果有比我更有天賦更強大的孩子出現,你是不是覺得她比我更加适合成為……你的女兒?”
我雙手不自覺抓緊裙子,不知何為感覺很緊張,就好像在強迫自己重新審視曾經讓我痛苦掙紮的泥潭一樣,我不知道我是否會再次跌入其中。
【克勞德】抿了唇,我不确定那是什麼意思,也許……我不應該拿這樣的問題質問他,那讓我們兩個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看向馬車窗外,發現風信子已經一簇簇開放,迎風招展,那象征着春天的到來,我腦海中又想到了一個話題來打破沉默,我對【克勞德】說:“你知道風信子的花語是什麼嗎?”
是點燃生命之火,享受豐富多彩的人生。
我覺得【克勞德】一定不知道,我剛想要開口揭露謎底,就聽到【克勞德】說:“我做錯了,希娅。我将你推入了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讓你孤獨地長大,讓你連基本的安全感都沒有,我沒有保護好你,這是……我的錯誤。”
我滿是防備性地說:“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克勞德送我的匕首緊貼着我的小腿,讓我感覺很安心。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任何你想要達成的事情,隻是如果在我身邊你都覺得你可能會被傷害,會被抛棄,那就是我作為父親的失職。”
我茫然地看向【克勞德】,我成長過程中很少與同齡人交流,所以我覺得害怕被抛棄,覺得這世界冷漠而恐怖,這些想法都是正常的。
因為害怕被抛棄,就努力提升自己,讓自己成為獨立的人,因為世界冷漠而可怕,就要好好保護自己,成為一個強大的人,我的行事邏輯清楚而簡單,很多時候我都在抱緊自己,自我安慰說一切都會好的,即使那不是事實。
現在【克勞德】這樣說,就好像是我的想法都錯了一樣,那什麼才算是正确,甚至說什麼才是正确的父女關系?我腦海中第一次有了這樣的疑問。
“你覺得你要怎麼做才是對的,而我要怎麼做才是對的?”我迷惑地看着【克勞德】,似是在自問,同時也希望【克勞德】能給我一個答案。
“你想要什麼,希娅?寶石、衣服、紅寶石宮、綠寶石宮,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說實話,在死亡面前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是我死去也帶不走的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很大的意義。
“我想你能在意我。”我脫口而出,而後就滿心的懊惱,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我在意你,即使一開始我沒有,現在我是在乎的,我在乎你每天過得開心還是不開心,為什麼會傷心和難過,為什麼總是想要獨自一人待着,你有什麼想要的,我都可以為你實現,隻要你覺得滿足。”【克勞德】直視我說了一大段話,就好像他真的是那樣想的。
“那個……可我沒有什麼能為你做的,你看起來也不缺什麼。”我幹巴巴說。
“希娅,我的父親,我每年隻和他見一面,甚至都說不了幾句話,我就是那樣長大的,但那種情況不應該再發生在我和你之間,難道我們隻是被利益捆綁的陌生人嗎?你覺得我不在乎你,是因為當初你說要離開皇宮,我沒有挽留你嗎?你是真的覺得我會讓你去外面流浪乞讨嗎?”
我想起剛出皇宮的時候,有時候有種奇怪的被監視的感覺。我安靜了兩秒才說:“我真的不懂你。”
“因為那個所謂的未來嗎?你覺得我會讓你死掉,我會無視你所有的努力,我會把另外一個孩子放在你前面,希娅,我隻為我做過的事情道歉,不會為了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道歉。你拿着固有的觀點看我,認定了我就是不關心不在意你,就是想要迫害你,這是不是對我有些不公平?”【克勞德】沉聲道。
我大聲說:“我沒這麼想你了,隻是你很多時候都表現得像是個什麼都不在意的混蛋,那才會讓我多想的。”
“我不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混蛋,我的鍊接對你是敞開的,可是你幾乎都沒有踏足過一次,現在是你封閉了自己的内心。”
其實是我有過囚禁和殺掉克勞德念頭,我害怕被克勞德發現挨打,所以沒有去嘗試敞開過。
馬車停了下來,菲列克斯打開了車門,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和【克勞德】的對話,我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打算跳下馬車,【克勞德】一把将我抗起。
我郁悶地趴在【克勞德】肩膀,正好與【克勞德】身後的菲利克斯對上視線,他朝我笑笑,那眼神就好像在說“看吧,我說的方法沒錯吧”。
我惡從膽邊生,攀着【克勞德】肩膀往上爬,【克勞德】扇了我屁股一巴掌說:“你幹嘛?”
我撅撅嘴沒回答,腿一跨就騎在【克勞德】肩膀上,此時我再往身後看去,菲利克斯已經驚呆了,而【克勞德】頓了一下,雙手抓住我的腳踝繼續走了。
坐在這個高度上我能看到更遠的風景,突然間我想到,這偌大的皇宮不僅僅是我成長的地方,也是克勞德從小長大的地方,在我奔跑過的草坪上,在我散步的長廊中,在我身坐過的石階上,曾經也有另一個孩子的身影和我有一樣的情緒嗎?孤獨,寂寞,歡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