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缙雲的事情，季一把原定離開的日子推遲了半月，延那裡的時間自然也跟着延後。現在缙雲的傷勢已用不着特殊的關注，季一不覺得還有必要繼續停留。

她與前輩打了招呼，把應當負責的傷患交接至對方手中，随後便開始做起準備：先是和延定好出發的日子，又和俞跗清算了這些時日應得的骨珠和羽貝，到市上去換了許多跋涉所需的物件。

在那數日的繁忙之中，季一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卻并沒有一刻想到要與缙雲道别，畢竟他看起來似乎并不把離别放在心中。

但也正是她兀自收拾着的時候，缙雲走了進來。

他大概也并沒有聽見别人說她要走了，見到她在收拾甚至愣住。倒是季一還擡起頭來與他打了招呼，卻沒得到回應，她沒有在意，繼續着原先的動作。

過了片刻，她才聽見他說：“到哪裡去？”

“集泷。”

“一個人？”

“不，延也過去。”

……那十有八九是遊學了，她也八成是為好玩才跟着去的。缙雲如是想着，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季一笑着搖了搖頭，“我想到那裡去看看有沒有能做的事情，要是找到了，自然就不回來了。”

這回答出乎缙雲的意料，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遲疑片刻也隻能輕輕地“嗯”了聲，大概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不是肯定的意思。

季一沒察覺到他的沉默，最後清點了要帶去的藥草——雖說包袱裡還放得下，她也仍還是留了一小包布袋沒放進去。

架子上還放着兩包用麻布蓋着的藥，是之前出城去采來炮制好的。她回過身，連着這兩包與那留下的一袋全都塞給了缙雲：“這袋子裡是防蟲的，出門時記得帶在身上……哎，你愛用不用。前輩應該會給你開好藥，這兩包隻不過是養身的，每日溫水送服一指甲蓋的量就行。”

缙雲還未能來得及說出謝謝，她已經風風火火地提起包袱邁步就走：“我先走了，延估計在城門口等我了。”

與延去到集泷的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說來真是有趣，初次見到延的時候，季一就覺得這個少年好像懂得許多事情，這種博學顯然不是他在加入春官之後才有所彰顯，而現在的同行則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兩個人同行，季一總感覺到自己是被照拂的那個。延認得許許多多的野果野草，甚至比她這個挖過幾個月草的前大夫還要得心應手。甚至夜經荒郊時，他還會用一些特殊的石片擺起陣法，如此就不會有野獸侵擾。

季一曾問過這些莫非都是春官教的，可延隻是笑而不語，她也就不再追問。

途中一座山岙上生着許多的柞樹，時值秋分，柞樹上盡是褐色的蠶繭。兩人撿了許多完好無損的繭來吃，手段也簡單，要不就是烤熟，要不就是放在陶罐裡煮開。

煮開的味道不及烤的，但季一卻發現這些繭上的絲毛會在滾水中略微膨脹，原本的光澤也暗淡許多，等到絲冷了，就又恢複光澤。

柞蠶繭僅以清水煮沸則依舊難以離解，季一撒了鹽、土都未能解決，最後是延投了一些白色的草木灰進去才總算煮化絲膠。她用樹枝把散開的絲團挑出來，待放涼之後撚了撚，其強度與伸度雖比麻要弱些，可卻有難以言喻的柔軟之感，或許能夠嘗試用來制作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