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似乎忘了個事。我打開了我的終端，登陸了基金會的分布式存儲數據庫，裡面赫然多了一個新設備“AH-D2-TC01”，并且顯示我有權限讀取。我當即訪問了這個設備，開始翻它的文件夾。

裡面有一些空泡的基本數據，一些工作報告和監測數據，還有很多監控錄像。這台終端的計時已經到了0032/05/07，他們已經在空泡裡運行了32年了！果然連時間的流速都會不同……

這似乎是一台站點主管的電腦，裡面有一些工作規劃，還有幾張合照。我打開來看了看，看不出來這個空泡曾經屬于地球上的哪個位置。地球……真是一個陌生的詞。

翻過了這些文件夾之後，我終于看到了唯一一個沒有被分類放進文件夾的文檔。它的名字就叫“新建語義流文檔”，似乎是一個臨時的文件。

然而我打開這個文件之後，屏幕上彈窗報錯，顯示硬件“語義流收發儀”未連接。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起來了。我把這個文件下載到我的終端上，和家人說基金會有緊急加練，就披上外套，帶着終端融入夜色。

我光明正大地走到了精神訓練中心門口，并沒有人發現異樣。我以為這裡深更半夜應該沒有人的，但卻隐隐約約聽到了裡面許多人交談的聲音。

我有些疑惑，恐懼感占了上風，準備還是先回家再說，明天晚上再來不遲，然而一個開門走出來的人沒給我轉身的機會。

我并不認識他，但他認得我。“楓……你怎麼會在這？”

“我……緊急加練……”我的嘴一下子就順着謊言說下去了。

“回去吧，基金會在開緊急保密會議，占用精神訓練中心。”

肯定是關于這台電腦的會議。這個神秘的“新建語義流文檔”裡肯定藏着什麼不得了的消息。我還在思考下一步該說什麼搪塞他放我進去，就和過來把門關上的陳教練對視上了。

她一定也想到自己今天忘記做什麼事情了，肉眼可見地流了冷汗，基金會的保密協議可不是鬧着玩的。她一眼就看出來我一定是看了那台電腦裡的文件，如果這件事被認定為違規，那……

“楓，先進來。”那個我不認得的人驚訝地看着一個“基金會臨時人員”被拉進了站點最高級别的保密會議中。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這是我的學生，楓。他被非物質漫漶過，有一些比較特别的特性，我覺得他應該會對這件事有自己的理解，就把他叫來了。”

“這還真是你的作風，陳教授。”站點主管（照片上見過）捏了捏鼻梁。

……教授？我沒空再多理會這個奇妙的稱呼，已經被她按在了語義流收發儀前面。她一眼就看出來我提着終端大半夜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做什麼，那我不如從命，快速進入精神渙散的狀态。

首先是憤怒，一股無名怒火從我心中升起，随後是悲傷，絕望。

記憶中的畫面代替了完全的情緒表達。水墨一樣的灰黑色從天空中流淌而下，滴在地上形成了石筍一樣的結構，随後天空中的“鐘乳石”和地上的“石筍”快速相連，形成了連片的石柱。

房屋流淌着軟化，連帶着裡面的居民展開成粘液的形态。稀金的尖刺粗暴地從建築中間伸出來，像是最後掙紮的具象結晶。非物質爬上稀金的牆，随意地吞吃着空泡内的一切物質。

“空泡AH-D2的居民，很遺憾地通知大家，在堅持了32年零五個月後，我們的空泡還是坍縮了，”是這個空泡的站點主管在說話。“我們将向空泡MP-F3投送最後一批貨物，同時投送這段錄像。”

他頓了好久，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隻是靜靜地看着空泡邊界慢慢地靠近。外面已經沒什麼人了，活着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基金會的建築裡，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我們能在與非物質的戰争中撐過32年，已經是奇迹。我們發現了有關它的很多規律，很可惜都無法告訴外面的同胞了。我們的知識都存儲在數據庫當中，而網絡已經被完全破壞，下載已經不可能了，也沒時間将數據庫發送出去……”

“我們的稀金防護陣列第三層已經被突破，我們大概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如果大家還想有活下去的可能，就點燃自己手上的稀金，之後互相噴灑稀金粉。祈禱，祈禱吧，祈禱你的特征向量可以帶你穿越非物質的浪潮。”

記憶到這裡就被硬生生切斷了。我感覺一陣眩暈，随後恢複到了意識清醒的狀态。

陳教練期待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