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但答案已經來到嘴邊了。“你問我，你覺得今天的風大嗎？”

“很好，記憶增強效果已經出現了。今天上午的訓練就到這裡了，休息一下，下午你去外勤那邊吧。如果你還想訓練，晚上可以過來，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要給你的大腦休息的時間。”

中午我在基金會的食堂簡單吃了點，就去外勤那邊坐着了。坐着坐着，我甚至都睡着又醒來了一次，也沒有人來。我看了一眼終端，上面确實寫着今天“外勤訓練中心”是開放的，還列出了我可以參與訓練的項目。我決定不等那個教練了，脫掉外套，開始照着終端上的指示熱身。

直到我訓練結束，也沒有人出現。我累得不行，在門口拿了一瓶水，出了基金會辦事處。我的終端上有當時給我填信息的那位基金會員工的聯系方式，于是我給她發消息問了問這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外勤訓練中心的教練是機動特遣隊‘語流信使’的一員，所以那邊現在是自助狀态，忘記和你說明了。”

我心一緊。

其實除了上面的訓練項目以外，我還給自己安排了訓練項目。既然是“風旗”的隊長——

我在我們的住房後面豎起了一面旗子，上面當然什麼标志都沒有，就是把我的舊床單挂上去了，當然也不會迎風飄起，空泡裡面根本就不刮風嘛。

所以我的訓練目标就是讓它飄起來。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從下午五點鐘開始死死盯着一塊挂在竹竿上的布，臉上挂着堅毅的表情，手插在兜裡好像在攥緊着什麼東西，一直到了七點，什麼都沒發生。

我累了，這樣行不通。我剛才一直試圖控制語義流直接形成風，但那樣形成的微風我不仔細感受，甚至是會忽略掉的。而且我發現，其實這種用語義流形成微風的能力，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每個學過控制語義流技巧的人都可以形成這種微風，有的人甚至做的比我好多了，在學校裡，我控制語義流的能力隻能算中等。

我坐在一邊，喝着水，想着我怎樣才能利用我體内的非物質。它們均勻的分布在我的呼吸道表層，每天都在形成少量的稀金，這導緻我每天都在咳嗽，每次都會帶出少量稀金粉。它在非物質的大雨中保護了我，之後呢？我不是能控制狂風吹走非物質嗎？

訓練是枯燥的，就算陳教練（精神訓練中心的教練）每天都和我聊天，還是難掩它的枯燥。經過了注意力調整訓練、記憶訓練，我現在可以比較好地控制語義流，能刮起的風也越來越大了，同時能記住的事物也越來越多了。

我可以集中精神在一件事上，或是迅速轉變為全局觀察；可以選擇記住一天内所有的細節，或是完全忘掉某一天的東西，隻留一個線索，以後靠這個線索還是可以把記憶慢慢找回來（陳教練說記憶是沒辦法在不損壞大腦結構的情況下完全清除的，隻能靠這種方法暫時清除記憶）。

好幾天沒去上學了，大家都知道我去了機動特遣隊，每次見面就叫我隊長。我在“風旗”旁邊訓練的時候，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在圍着看了。我索性再也不去了，一個人跑到界碑那裡，對着一棵小樹練習。

“你這樣練是沒有效果的，為什麼不去訓練中心練習？”

“王叔！”我驚喜地看着走過來的黑衣人，又忽然意識到他肯定是來趕我走的，“基金會不是對我的……特殊性沒什麼研究嘛……我就想自己試試。”

“小傻子，我們有完整的研究手段，還研究不明白你了？林軒的研究報告我看過了，這麼危險的實驗以後不會做了，你可以問問精神訓練中心的陳教練，她在太陽系進入非物質之前就是做語義流研究的，肯定懂得多。對了，你的研究成果怎樣？”

我用盡全力集中精神，讓一片葉子動了動。王叔似乎感覺到了風，笑了笑。“挺好的，語義流控制到這種程度也不錯 ，離一個合格的外勤人員還遠呢。你訓練了幾個周了？”

“三個周。”

“早呢。就算現在有語義流輔助訓練，你也得訓練一年才能成為合格的外勤。至于合格的機動特遣隊……三年起步吧。你們現在這條件好啊，以前一名合格的外勤就得訓練三年，特遣隊更沒法說了。”

我默默聽着王叔扯東扯西，感覺就像和陳教練聊天一樣。我們一大一小兩個背影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正對着黑色的半塊界碑，樹影流淌到了我們的腳下，又爬過了我們的鞋子，繼續向着路那邊爬過去了。

以前我也這樣靜靜地坐着陪太陽落山，不過當時不是在聊天，而在聽歌。我漸漸忽略了王叔的侃侃大談，回憶起了和她一起聽過的歌。有一段旋律有點記不起來了……

“嗯……？怎麼刮風了？”王叔伸出胳膊。我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清醒過來，也伸出手。微風拂過小樹，它跟着搖晃起來。王叔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們應該都知道對方會說什麼，風漸漸地停了。

“你還記得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啊？”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剛才在走神，怎麼會記得他說了什麼……王叔為什麼問這個啊。我搖搖頭，他笑了笑，摸摸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