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沒事的。”馬原把電話挂了。

我把終端放到口袋裡，偷偷擦擦眼淚。

本來還能忍住的，他一安慰，我又……

“走啦走啦，小姑娘。”馬原出現了，拉着我的手就走。“小姑娘，這是醫療部，是僅次于本部的第二危險的地方，你迷路也不要到這裡來，好嗎？”

“我隻認得這裡啊？”

“我知道，就是提醒提醒你。”馬原接下來一路上都沒松開我的手，但也一句話不說。他的步幅很大，我有些跟不上。走過了不少鏽迹流下牆面的老建築，馬原停在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新的建築前面。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還有活要幹。對了，定位和地圖這麼用，别忘了。”他給我慢慢演示了一遍，就又急匆匆地走了。我看着他離開，他一回頭，揮揮手示意我趕緊進去，就在拐角消失了。

推開玻璃門，門邊上就坐了個工作人員。我把終端給她看，她揮揮手放我進去了。

“我應該去哪裡？”

她重新看了看終端，告訴我要去二樓205做記憶恢複。我道了謝，上樓兜了幾圈才找到205。敲敲門，門慢慢滑開了。

“做什麼記憶恢複？”我依然什麼都不懂，直接把終端遞給看起來像醫生的兩個人。他們對着屏幕看了一會，點點頭讓我坐在中間的一把普通的椅子上。它是白色的，椅背是平行條狀。醫生問我準備好了沒，我點點頭。

“小姑娘，終端的簡介上寫着你是從别的空泡來的？穿過空泡的感覺是啥樣的？”

“我不知道……就像一瞬間發生的事，我……不太記得了。唔！我好像想起來了，我當時要回去收拾東西，之後一下子撞在了牆上，衣服也消失了好多……”記憶像慢慢融化的冰一樣滴落在我的意識裡，我慢慢把這些丢失的東西都說出來。

說着說着，我發現我的腦子裡多了很多原本不存在的東西，比如随身聽的意思、“手機”是什麼、基金會為了抵抗非物質做出的努力以及發展的防範措施……

但我還是找不到更久遠的事情，比如我原先住在哪裡、我的家人都是誰、我在學校學過的很多東西，它們好像真的消失了。我好像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擡頭看着兩個醫生。她們還在看着房間對面的一台儀器。

“加大恢複深度。”其中一個說了一句，另一個操作了一下。

“楓……我還想聽你……講故事？這句話……從哪裡來的……”以這句話為支點，我一下子撬動了堵住記憶的巨石。我想起了更多的東西，家人的名字，家鄉的樣子、高中的語文課文……以及楓是誰。我的臉微微變紅，不過很快就恢複了。

“小姑娘，看來你恢複得很好呀。好啦，你可以走了，拿好你的終端回家吧。我們基金會會想辦法送你回去的。”

我笑了笑，揮揮手就走了。記憶恢複後，周圍的景物變得熟悉起來，身體好像輕松了不少，心情也更愉悅了。我拿出随身聽戴上耳機，一下子想起來昨天我都不會給随身聽開機，就輕聲笑出來。熟悉的音樂從耳機中傳出，我邊走邊聽着，腳步逐漸和上了節奏。

啊，是這首。楓評價這段旋律有秋天的金色，我當時還說這評價挺貼切的。他很擅長講故事，我也很愛聽。他也看過不少書，不過都是小說，他就像說書一樣一章一章地講，我就看着他，靜靜聽着。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把情節記得那麼清楚，我借他的書回去看的時候，發現他的口述竟然沒有遺漏多少細節。

睜開眼，周圍的景物又變得模糊起來，看來記憶恢複并不能治好這幻視的毛病。我身上帶着淡淡的金色，周圍的景物還是模糊，而且像是褪了色一樣，帶着灰色。我擡頭看向天空。

雜駁交錯的大色塊在空中飄蕩，各種鮮豔刺眼的顔色和髒暗沉重的濁調混在一起，繪成了最奇詭、最醜陋的畫面——

“哎哎，看車！”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天空又變回了藍色。“小姑娘，走路看天作什麼？好好走路。”

我走到了一個不會有車經過的人行道角落，又開始擡起頭看天。

我盯了很久，那種看一次便終生難忘的東西再也沒有出現。那個就是基金會說的非物質？它為什麼是有顔色的，而且隻有在我幻視的時候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