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坐坐吧,少爺。”
郭家康給謝謹和遞過來拖鞋,領着謝謹和往家裡進。
郭家康住在偏郊區的住宅裡,是個規模不算很大的小洋樓,這裡安靜,離着郊區的醫院又比較近,因此,整個小區裡大多數住的都是老人。
謝謹和換上拖鞋:“不用叫少爺了,那也是二十三年前的事兒了,這麼叫顯得生分,按輩分來講我還得叫你一聲長輩。”
謝謹和來到電櫃前,拿起擺在上面的照片,嘴角勾起,輕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正在忙活着給謝謹和倒白水的郭家康,說道:“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郭叔你居然還留着呢。”
郭家康疑惑看過去,眯着老花的眼睛去看,等看清楚了,臉上的表情才解開,繼續倒水,笑着道:“那是當然啦!這可是少爺你第一次得獎!”
郭家康無兒無女,也沒有妻子,活脫脫一個老光棍,年輕的時候在謝家當管家,中年遭遇謝家變故,從那時起,郭家康就把謝謹和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照片上的謝謹和還是稚嫩的,有嬰兒肥的,小小的鵝蛋臉上挂着淡定的桃花眼,小手上拿着獎杯,唯一能看出來小孩兒高興的地方,還是那不易察覺微微揚起的嘴角。
這時的謝謹和剛剛五歲,第一次參加科技創新類的賽事,雖然規模不大,但在周圍一群十一二歲的少年中,謝謹和顯得是如此耀眼。
郭家康端着水來到謝謹和身邊,将水遞給他,謝謹和道了聲謝,接過水輕抿一口,眼神絲毫沒有從照片上移走的意思,謝謹和喃喃道:“宅子裡的那張……已經化成灰了。”
說着,謝謹和的眼神黯淡下去,他用手隔着玻璃罩輕輕摸了摸年幼時自己的臉龐。
郭家康看着謝謹和,無數次開口準備安慰但又無數次将到嘴邊的話吞回去,他沒有辦法做到安慰謝謹和。
當年自己申請回家照顧老母親,才避免了那場災難,等再回來的時候,他就看到穿着睡衣孤身一人站在人群中的謝謹和了。
謝謹和将照片放回去,從對往事的回憶抽離出來,兩人坐到沙發上,謝謹和表情看起來有些釋然:“他把我從火海裡救出來,說明他并不想滅我全家,我這些年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和我父母有怨?”
“做生意容易得罪人。”謝謹和依着沙發靠背,雙手交叉疊放在翹着二郎腿上,看着眼前杯子上方冒出來的熱氣,“我想要找到他,不光因為是替我父母讨回公道,我還想聽聽他的訴求。”
“到時候,他還他的犯罪債,如果他的訴求合理,那我也會盡我所能幫他解決,算是替我父母補償他了。”謝謹和看向郭家康,眼睛裡有着一絲放松。
郭家康沒有說什麼,空氣中彌漫着安靜二字,郭家康拿起水壺給他涼了的白水添上些熱乎的,看着謝謹和懂事的樣子,心裡不免又是一陣酸楚。
謝謹和不喜歡這種氛圍,于是,他開口道:“你呢?郭叔,沒想過在晚年給自己找個伴兒?”
郭家康聽到這個,笑笑,哎呀着歎氣,朝着謝謹和擺手搖頭,說道:“不了不了,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習慣了,反而啊,要是家裡突然多了這麼個人,還有些不習慣嘞。”
謝謹和對郭家康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本就是突發奇想的話題,聽到郭家康的回答後,謝謹和便也不打算接着問下去。
不過,攻受之勢易也。
談到感情問題,郭家康免不了像尋常人家的長輩一樣,問問小輩找沒找男女朋友之類的,郭家康笑着道:“老早你就跟我說你不喜歡小女孩兒,我也不是個封建老古董,你要是喜歡小男孩兒的話,那也成。”
“可你也老大不小了,長得又這麼好看,條件又是這麼的好,怎麼就來不了花呢?”
謝謹和腦海中浮現出盛司韶的模樣,開始回想他的種種“蠢”行為,嘴角上揚,謝謹和察覺自己的笑意,連忙單手微微攥拳用手抵在嘴邊,清了清嗓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說道:“看緣分,強求不來。”
郭家康一直盯着謝謹和的表情看,看他嘴角的弧度,心裡猜測最近肯定有情況,看起來謝謹和并沒有打算說的意思,郭家康也就不當個煩人精了。
謝謹和在郭家康這裡度過了下午的時光,也是難得的悠閑時刻,謝謹和起身準備離開,郭家康再次張口準備說什麼,在謝謹和好奇的目光打過來時,又用沒什麼搪塞過去。
在謝謹和說再見的前一秒,郭家康終于道:“少爺……我一直很想問問你,你今天為什麼會在警察局啊?”
謝謹和頓住,說道:“辦點事兒,政府讓我去送點資料。”
郭家康沉默,之後道:“我看秦尤的工作挺忙的,有時候也挺危險,少爺……注意安全。”
謝謹和這一刻才是真正的開始仔細觀察郭家康的樣子,郭家康已經不再年輕了,頭發裡摻着銀絲,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變得渾濁,謝謹和低下頭,輕聲嗯了一聲,道了别,關門離去。
有些昏暗的陽光從落地窗打進來,空曠的大廳裡又剩下了郭家康一個人。
.
盛司韶請客吃飯,蔣何行絲毫不客氣,吃過午飯後蔣何行也終于算是良心發現,說讓盛司韶自己去忙,不用送自己了,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盛司韶和蔣何行道别後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科技新區的萬青研究所,盛司韶回國前對泡在實驗室裡做研究這件事已經達到了癡迷的境界,可回國之後一直跟文件待在一起,沒時間來研究所。
既然現在辦公室沒法進,自己也就“勉為其難”的來研究所做實驗吧。
這一待就是七八個小時,淩晨的時候盛司韶還穿着白大褂趴在顯微鏡上,看起來并沒有準備回家的意思。
謝謹和在和郭家康聊了一會後,心裡的堵塞感也逐漸消失,但随着堵塞感的消失,湧上來的是接近一天沒睡的疲倦。
坐在沙發上辦公的謝謹和随便扯過來條毯子,直接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謝謹和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聲聲砸門的哐哐聲吵起來的,聲音之大,整個小區都能聽見。
謝謹和腦袋因為睡眠不足而變得昏昏沉沉,他煩躁的微微探頭看向門口,又生氣地用力從鼻子裡歎氣,将毯子蒙在自己腦袋上靜止一會兒,才起身去給外面的人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