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隊之前,他度過了最難熬的幾天。
他不懂老徐的想法,又或者他是抱有怎麼樣的僥幸任由他讀了軍校,又是在必然的後果裡,碎了一地的惶恐。
戰争、硝煙、炮火……
他不明白自己的孩子是否會成為自己小時候從殘垣裡翻出的斷肢的一員。
所以他害怕。
他和徐林一樣,都是嘴硬不肯說軟話的膽小鬼。
史今來接他在一個月的末尾,已經狼狽生存多日的徐林鼓弄好自己跑去了火車站。
就像是剛剛到來的樣子,背着包走向史今。
隻是那雙眼睛裡,沒再起初有了對眼前地方的憧憬。
“這家店的老闆很熱情,東西也好吃。”
騙人,他會趕人,還會用方言偷偷罵人,很兇。
“這家鋪子開得早。”
所以他流落街頭的時候,從來不去他家門口睡,因為會早早被趕走。
“我看你手也髒了,那邊有水龍頭,你去洗個手吧。”
他縮着手指沒有告訴史今,自己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是靠街邊的水龍頭喝水充饑。
……
徐林是個别扭的人,或許是年輕的小孩總怕被看出自己的窘迫。
來新兵連也是,害怕他們看出自己對新地方的不适應,對未知的害怕。
以至于睡在上鋪每一次難以入睡的夜晚,他都僵着身子不敢翻身,生怕吵到下鋪的人,成了他們口中那個大半夜不睡覺,心事重重的人。
他幾乎是小心維持着自己的每一刻的體面。
格鬥這次被打得很慘,那就多練,下次多還他幾拳。
體能不好,就自己加餐,死也要死在跑道終點。
徐林對一切都充滿不自信的部分,唯獨槍,隻有槍,在撫摸上去那一刻,射擊那一刻,微微地震鳴,像是對他的贊揚。
……
“班長。”
“嗯?”
他們走出醫院回去的時候,徐林在台階上踟躇,有點不好意思的抿嘴。
“我是不是麻煩你們了?”
“傻孩子,”史今笑了拍了他腦袋“我是你班長,哪裡說得上麻煩。”
真好。
史今真好,如果可以,他想讓他一直當他的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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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去接徐林那天,他們是在火車站附近找店吃的飯。
他扒着椅子,看起來有些局促。
吃飯的時候很急,是那種克制後仍能看出來的急切,仿佛就是很久沒吃好飯了一樣。
史今好笑,也沒多想,隻覺得這個年紀的小孩餓得真快。
直到他去付錢的時候,店老闆隐晦問他。
“這小孩是你家裡人啊?”
史今點頭沒有否認。
店老闆小心看了還坐在位置上低頭吃飯的徐林。
“怎麼不看着點,哪能叫小孩自己流浪啷個久啊!”
“流浪?”
“對啊!他在這少說都有一個多星期了,流浪街頭還吃不起飯,慘得勒……”
史今沒有說話,沉默地付好錢,才笑了笑。
“我家小孩鬧别扭不肯說,這就别提了吧,謝謝啊。”
徐林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小孩,他不想告訴史今的部分,史今就裝作不知道。
“你付完錢了?”徐林坐在位置上晃悠着腿問他。
史今打量他,才發覺自己忽略的部分,那雙隐約不安的眼睛,就快哭出來了一樣。
别扭的小孩,長了雙最會說話的眼睛,表達無法說出口的話 。
“嗯,付完了,”他說“不過我還沒吃飽,你能陪我再吃點别的不?”
“你好麻煩啊。”
那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隻是主人嘴上還别扭。
“走吧,等會還要回去報道呢。”
不說就不說吧,他還是個孩子而已。
史今帶他走出了店。
在之後,又帶着他……
來到了鋼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