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活了近千年,徐韫總歸還是見識過一些取人性命的血案的。
有沖動殺人,一言不合就将人砍了,讓對方瞬息間成為刀下亡魂,無處伸冤。
有事先預謀,趁人不備将人解決掉,連分屍的步驟都提前計劃好。
還有的,因處在對立的陣營,交鋒時各憑本事。
但像顧遣這般,狠厲都用在嘴上卻沒落實到行動裡的,實屬少見。
且今日,徐韫分明察覺到顧遣情緒的起伏,可這起伏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
以徐韫敏銳的感知力判斷,君上這一番話……可能就是過過嘴瘾。
但她總不好戳穿顧遣,真将君上惹惱了,對她并沒有好處。
她還不至于上趕着去祭含蒼……
因此,徐韫逼着自己打了個不大像樣的哆嗦,旋即低下頭,裝作一副畏懼模樣。
隻是她的動作太誇張,顧遣被她氣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可在将将觸及徐韫的面頰,顧遣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徐韫仍記着二人之間的約定,她觀君上此時還算有耐心解答問題,忙主動将自己的臉湊過去。
不過是損失一點顔面,徐韫以為這沒什麼。
顧遣沒漏過她面上一閃而逝的狡黠神色,似笑非笑地将她的臉向橫處扯。
徐韫無法,隻得将腦袋也向一邊靠。
指腹間溫熱滑膩,顧遣過足手瘾,開口道:“有什麼想知道的?”
徐韫揉了揉被君上扯得有些酸脹的臉蛋,問:【有關傀儡術,君上這邊可有獲得什麼新的消息?】
“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别插手?”顧遣挑眉。
【天帝布置的任務,要我繼續在三界追查,如有異動立即向她彙報。】徐韫理直氣壯。
“原是如此……”顧遣點點頭表示理解。
【那有什麼消息嗎?】徐韫重複。
“無。”顧遣回得幹脆利落。
徐韫被噎得不輕,運了運氣,仍覺得自己虧大了,目光自然而然落到顧遣搭在桌邊的手。
顧遣順着她的視線尋到自己的手,趕在徐韫動作之前忙收回至身前,嘴上仍不饒人。
“怎麼,仙官對本君的手很是中意?可惜,你就是盯出火花來,也不是你的。”
徐韫:“……”
她不禁腹诽,上天真是不公平,她這樣實誠的偏偏口不能言,顧遣這種,反倒生了一副伶牙俐齒。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又在心裡罵我?”顧遣勾着唇角。
回應她的,是徐韫的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知怎的,相比平日裡常見的安靜沉穩模樣,顧遣總是更喜歡挖掘徐韫鮮活靈動的另一面。
眼前的小仙官蹙眉的時候,咬緊牙關瞪她的時候,鼓起臉頰的時候,總是别有生趣。
所以,一有機會,顧遣就喜歡逗弄她一下。
逗弄夠了,顧遣也懂見好就收,解釋道:“有關傀儡術的消息确是沒有,不過最近,本君正巧聽到另一樁新奇事。哪知……”
哪知會在此遇到徐韫,還是與魔族交往甚深的徐韫。
她話至一半,朝徐韫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
巧的是,台上醒木拍桌,說書人講到仙族與魔族彼此忌憚多日未曾交心,誰知途中遭遇險阻差點喪命,隻得做出聯手抗敵的決策。
“欲知後事如何”的流程話兒一說出,台下的客人紛紛鼓掌捧場。
這一段書,也算順利結束。
然而,被顧遣調動起好奇心的徐韫卻一個字都沒聽見,她在符紙上專注地寫下問題。
【君上說的另一樁新奇事是什麼?】
“這是另一個問題了。”顧遣對她露出一個僅僅浮在臉上的禮貌微笑。
徐韫:“……”
毒舌還小氣!這樣的人,要不是武力過于變态,早被人打死了!
她在心中又罵了顧遣幾句,不情願地将臉湊過去。
誰知顧遣卻拒絕,“這個問題可以用靈石換。”
……
其實對于顧遣是不是真的沒錢的問題,其實徐韫有認真考慮過,得出的結論是,顧遣在裝窮。
但眼下,君上放棄了捏臉的變态癖好,轉而要求徐韫進行靈石交易,倒顯得她的窮有幾分真。
隻是四梵天不說靈石遍地,鋪陳卻極為奢靡,幾位天帝舉手投足間,更是難掩闊綽。
她們尚且如此。
居于最高位的,常年接受仙家供奉的帝君卻饔飧不繼,捉襟見肘?
說出去,怕是沒有人會相信。
顧遣瞧出徐韫的質疑,薄唇微抿,竟是漏出一抹不大看得出的窘迫來。
“沒騙你,出來得匆忙,真沒錢了。”她聲音低了一些,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