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清北大學對面的招待所,沈柔嬌推開房門前,對身後的周淮樾說:“你回去吧。”
“嗯。明天,我聯系好洪主任,再過來找你,早點休息。”話說完,人沒動,仍舊等在原地。
房門打開,屋内一張床,床旁邊是個方塊的床頭櫃,靠牆放置一個椅子,角落裡洗臉架上挂着毛巾。雖簡單,但還算幹淨整潔。
沈柔嬌從周淮樾手中接過大包,放在靠牆的椅子上,才掀眸瞅了他一眼,“怎麼?還有事。”
“去女廁所時,鎖好門。别亂跑,京城大。”他說着走進屋内,掂了掂床頭櫃上的暖水瓶,有水,又試試溫度,是涼的。
那時,招待所都是公共衛生間、洗臉池,喝熱水要去一樓的鍋爐房打。
“我去打瓶水。”
拿起的暖水瓶被按住,“淮樾哥,不用了。阿姨叔叔都還等在家裡,水我自己能打。”
本該是拿人手短的沈柔嬌,卻是拿人嘴短。
為防止周淮樾再亂花錢,她費勁兒地前後幾次,把他手裡的三萬多塊,全部借走。作為條件,她必須改稱呼,從老師、周總、老闆,改到大哥,大叔,大爺,周淮樾都不滿意,直到淮樾大哥,他才點頭。
過了幾日,他又說四個字聽起來不舒服。
于是,就有個淮樾哥的稱呼。
她的手被掀開,周淮樾拎起暖水瓶走出去,再回來時是兩瓶水壺。
他把一個暖水瓶放在洗臉架旁邊,另一個放在床頭。一個洗漱用,一個喝水用。
自從兩人恢複合作關系,為方便商量事情,周淮樾在沈柔嬌家樓下也找了間房子。
白天去工地,灰塵大,一天下來他們都是灰頭土臉的,每晚肯定要擦一擦,然後就養成她驕奢淫逸的壞毛病。
又把剛才的話叮囑一遍,周淮樾才離開。
夜裡,換床睡不踏實的沈柔嬌,被隔壁兩個講話的男人吵醒,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煙抽得也兇,隐隐有煙味兒穿牆而過。
被吵醒的沈柔嬌,隻能被迫聽他們聊天。
“研究所的陳主任不好搞,數據沒辦法調整。意味着咱們又白跑一趟。”聲音低沉。
“還能找找别人嗎?”抽煙的是這位,他吹了口氣,又說:“這組數據隻要調整其中一個參數,便能拿到咱們想要的結果。可惜啊。”
“國内做這方面研究的,繞不開她跟她老師。她老師更難搞。”後面是歎氣聲。
“睡吧,明天找人再問問。”
随着隔壁房間變安靜,沈柔嬌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她剛洗漱完,打算下樓吃早飯時,周淮樾提着幾樣好吃的,敲開門。
“約好了,晚上與洪主任他們一起吃個飯,到時再問具體原因。”他熟練地剝開雞蛋殼,遞到沈柔嬌手邊。
“那白天沒事的話,我想去買幾件衣服。”她咬下一大口油條,外皮酥脆,芯綿軟又不失彈性,是記憶中的味道。
前世,她在京城學習工作了二十年,能再回來百感交集。她想去看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順便買兩套成熟穩重的衣服,最好換個發型。
前世總想裝嫩,今生卻要扮老。“人微言輕”是有道理的。
“好。我帶你去。”
“不用,京城我熟……”後面的字被周淮樾鋒利的視線斬斷,他疑色很重地盯着沈柔嬌,迫使她語調轉彎,“熟識不熟悉,還真需要你帶路。嘿嘿。”
年輕也有好處,比如可以大膽裝傻。
周淮樾皺眉:“你是熟還是不熟?”
實在是這個彎轉的太生硬,沒辦法不讓人懷疑,他雖問得簡略,卻異常嚴肅。
假裝淡定地喝了口溫熱的豆漿,沈柔嬌沖他笑道:“人熟地不熟。嘿嘿。”
眉眼舒展開,周淮樾沒再問,目光帶到她嘴角時,拿來洗臉架上的毛巾,讓她擦擦油乎乎的嘴。
有驚無險,腦筋急轉彎算是忽悠過去。沈柔嬌剛放松下來,伸手去接毛巾時,他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最好是。”
……
因為上午順嘴漏風,造成下午去買衣服時,沈柔嬌要賣力地放大驚訝新奇的表情,才能讓周淮樾相信,她真是人生第一次來京城這座大城市。
“哇!這裡就是王府井啊。”站在百貨大樓前,沈柔嬌情緒激動,驚訝地很真實。
新中國成立後,京城建造的第一座大型百貨零售商店,被稱為“新中國第一店”的王府井門前,1980年就已是豪車如雲,都是些汽車博物館才能看到的款式。
作為頂級商場,能開車來這兒購物的,妥妥金字塔尖的人物。
等周淮樾鎖好自行車,一擡頭,正看見沈柔嬌在一輛小汽車前轉悠,那新奇勁兒。
剛想叫她,旁邊停放的汽車上,下來兩位姑娘,周淮樾定睛一看,轉身避開,卻聽見身後沈柔嬌的聲音:“姑娘,你這是什麼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