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藥後,患者并未出現大面積的不适。
到中午時分,張慶傑帶着十八保镖與新藥材出現。整個下午,沈柔嬌都在跟他們一起煎藥。
因為是新藥方,藥材的稱重、配比、水量、濾渣...,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幾個人核對多遍,十五個煎藥的爐子,火苗沒熄滅過。
第一劑湯藥,按照症狀輕重緩急,先後依次讓四百多名患者全部服下時,天已黑,燈光亮起。沈柔嬌這才騰出空吃了個雞蛋。是張慶傑中午塞進她手裡的,那之後,他再未出現過。
湯藥有效果,病人的嘔吐症狀明顯減少。孫主任并未改動藥方,明日繼續早晚兩次湯藥後,再看情況是否需要變動調整。
沈柔嬌幫忙收拾好藥渣,人實在是累了一天,想着天亮又要早起煎藥,她打算趕緊回去睡覺。
帳篷裡空無一人,張慶傑不在,去市裡盤藥的吳秘書也沒回來。沈柔嬌脫掉白大褂,蓋上軍大衣,很快便睡着。
張慶軍是在沈柔嬌熟睡後,才進去的。
他故意躲了她一天,這次見面,他覺察出自己有些失控。進藏申請已獲批準,出發也就這兩天的事,這一走便是兩年。
有些賭在心口的話,他不能講也不敢講,怕講出來兌現不了,更怕萬一他回不來,講出來害了她。
他曾在沈柔嬌躲閃的目光中,看到過一閃而過,片刻間克制的心動。
些許微弱的燈光,透過小小的塑料布窗口,散在沈柔嬌熟睡的臉上,她像隻累極的奶貓,縮進棉衣裡,隻露出半張小臉,睫毛的剪影投在臉上,跟随安穩的呼吸起伏,柔軟溫順,好看。
張慶軍合衣躺下,盯着她的臉,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掀開帳簾,“沈柔嬌?”他的視線借着帳外的光線與張慶軍冰冷的視線相交,“不好意思。”
随着他放下手,光線也被收走。
隻一個起身的時間,門簾再次被掀開,張慶軍與那人四目相對,他頭發亂糟糟,黑眼圈印在幹淨的臉上,更顯出弱不禁風的書生氣。
“你找誰?”張慶軍披着軍大衣,手插進褲兜,身姿挺拔,寬肩背闊窄腰,膚色古銅,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聲音冷到結冰。
“沈柔嬌。”兩人明明第一見面,男人卻覺察出對面明顯的敵意。
“她,”張慶軍堵着門,往帳内溫柔地望了眼,聲音特意壓低,“剛睡下。”
寵溺不言而喻。
!
“你是誰?”男人眉頭緊鎖,書生氣一掃而光,眼眸中透出幾分兇狠。
“你憑什麼想知道。”張慶軍雙手抱在胸前,語氣相當不客氣,眼神是自上而下的輕視,充滿挑釁意味。
男人的臉蒙上層冰,寒意四起,放在身側的手捏緊成拳。
不遠處,拎着行軍床的吳疑,快步朝兩人走來,“淮樾,怎麼不進去!”明知顧問,他們倆彼此間敵視的氣氛,十米開外都能感覺到冷飕飕。
對擋在帳篷口的張慶軍,吳疑沖他猛挑眉,熱心地介紹道:“這位是周淮樾,沈柔嬌的師傅。”他講沈柔嬌三個字時,字與字之間有細微的停頓,是有意說給某位發小聽的。
吳疑又看向周淮樾,指着門口的大高個說:“這位是張慶軍,我發小,你徒弟的朋友。”
哼,朋友?!
他恐怕根本沒把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兩人沒有寒暄,沒有握手,周淮樾心底恨不能揮拳相向。
被吳疑瞪了好幾眼的張慶軍,轉身讓開位置前,平白無故送出一句,“沒想到,你真是他師傅。”
!
也許是軍人的直覺,張慶軍第一眼就猜出他是誰,也猜出他定會折返,故意站在帳前堵人,存心找不痛快。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為之。
周淮樾跟在吳秘書身後進到帳篷内,在走過張慶軍身邊時,沒表情地刺了他一劍,“可惜,你不姓顧。”
文人的腦子彎彎繞,說出來的話也是彎彎繞。上次遇到段白生,他以為那小子是沈柔嬌的绯聞男友,才問出那句:“你爸是縣長?”後來他看過報、問過人,縣長姓顧。
張慶軍不姓顧,那意思不就是,你連個绯聞男友都不算,有什麼可拽的,除了那小子,其他人在他眼裡都不是個,嚣張什麼勁兒。
“你……”張慶軍剛想反擊,睡得正香的沈柔嬌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們。
怕吵醒她,他們隻能選擇閉嘴。
周淮樾行軍床的位置,被吳疑擺放在右手邊,他把兩個情敵隔成一左一右,讓大家都能好好休息。
累到快虛脫的周師傅,一挨到床便睡着了,張慶軍卻遲遲無法入睡,原本年後進藏的任務,被莫名提到年前,之前他不舍得走,現在更不舍得走了。
天蒙蒙亮時,沈柔嬌悄默聲地穿上白大褂,溜出帳篷。周淮樾來了,她本該高興的,但昨晚聽到他跟張慶軍battle的後半段,再見面免不了又要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