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一位戴口罩,身穿白大褂的護士死死抓住沈柔嬌的手,“你給他喂什麼?”
護士使勁地掰開她攥緊的拳頭,隻見手心裡是半顆金色藥丸。
“這是安宮牛黃丸。我隻是想救他。”沈柔嬌懷裡抱着個五歲的小男孩,面部黑青,嘴唇發紫,嘴角還有殘留的嘔吐物,他已陷入深度昏迷,再拖下去,就會像剛剛被擡走的那幾個孩子一樣,安靜地死去。
他太小了,太虛弱,已走到死亡邊緣。
白天喂得藥都已吐完,仍舊高燒不止,沒任何好轉迹象。現在這種情況,沈柔嬌要救人就必須冒險,她偷偷掰開一顆藥丸,按照成人藥量的一半喂進男孩嘴裡,卻沒想到被抓個正着。
“你是醫生嗎?知不知道瞎喂藥是會害死他的。”護士急得朝她大吼,好幾個人也都圍上來。其中一男人奪走她手中的半顆藥丸,狠狠地拽着沈柔嬌的胳膊,兇神惡煞道:“你是不是來搞破壞,來害人的。跟我走。”
“我真得隻想救他。”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沈柔嬌就怕她說的話沒人信。偷偷喂藥的風險,她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被抓住她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但情況太危機,救人大過一切。
男人将她拽進旁邊的帳篷裡,猛地一甩,沈柔嬌被甩倒在地,“她偷偷給病人喂藥。”他對着幾個正在處理事情的人,告發看到的罪證。
“柔嬌?”其中一人,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忙過去将人扶起。
“吳秘書,嗚。”沈柔嬌像是大海中溺水的人,看到救星大哭起來。
太慘了,她來得第一天,五個孩子被擡走,那些父母哭得錐心,這邊淚還沒擦幹,那邊兩個孩子又開始嘔吐,每天面對死亡的壓力,讓她快窒息。
醫生真是個殘忍又偉大的職業,看着人生看着人死,有時覺得自己是神佛,有時覺得自己是廢物。必須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才能勝任。
沈柔嬌沒有,她太需要釋放了。
推倒她的男人很懵地看着市長秘書,将人扶起來坐在椅子上,另一人倒了杯溫水,秘書送到沈柔嬌手邊。
“怎麼回事?”吳秘書扶了下金絲框眼鏡,對着男人厲聲問道。
“是我,我給那個昏迷的孩子喂了半顆藥丸。麻煩您現在去看看他的情況。”沈柔嬌抽泣着對那人說,大家都是為了救人,事情是她做的,她就要承擔責任。
“好。”那人出去後,吳秘書讓其他幾人也跟去看看。
帳篷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吳秘書沒辦法再好聲好氣,“你這是胡鬧,萬一吃死人,你說得清楚啊。一會兒慶軍過來,你趕快跟他走。”
“那藥真得能救命。真的。”沈柔嬌急得直掉眼淚,她除了一遍遍重複真的,真的,其他的也說不出一句。
“你...”
“人緩過來!”那男人挑開簾子,臉上是不可思議的驚喜,男孩雖然沒醒,但呼吸平順了許多,脈象也轉好。
因為藥效顯著,吳秘書立刻組織疫區的主治醫生,去核實病情,那男孩确實已脫離危險,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
“你是哪個醫院的?誰教得你用這個藥丸的?”主治醫生沖進帳篷,對沈柔嬌發起靈魂拷問。
可這些問題,她回答不了。
“怎麼了?”市長陸青岚走進來,身後跟着張慶軍。
張慶軍看到臉上還挂着淚的沈柔嬌,眼睛瞪得老大,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主治醫生向市長彙報,發現安宮牛黃丸對昏迷危重的病人效果顯著,有個男孩在服用了沈柔嬌喂的藥丸後,明顯好轉。
陸青岚這才回頭去看椅子上坐着的姑娘,十七八年歲模樣,剛哭過,眼睛紅紅的,長相嬌俏乖巧,眉眼中帶着幾分倔強,名字倒熟,聽過不少次, “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問她。”
!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柔嬌默默站起身,望向陸市長冷峻無情的臉。張慶軍在離開前,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
等人都出去,陸市長異常嚴肅地問道:“你就是沈柔嬌?周淮樾的徒弟?”為着她,周淮樾放棄回京城;也是為着她,張慶軍曾打算複員。
“陸市長好。我是沈柔嬌。”視線裡,陸青岚比半年前瘦了些,周淮樾曾在信裡說起過,說他與周伯父是好友。
“雖然救了人,但你的行為非常不可取。别人随便兩個問題,你都答不上來。我問你,誰教你用的藥丸?”陸青岚表情凝固成威嚴。
幾乎瞬間,沈柔嬌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說出誰,誰就要付責任,人命關天的責任。
她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夠多夠明白,可一個問題就把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