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照身形稍頓。
就在貢琮以為他是被自己戳中心窩子時,他突然轉頭看着貢琮嘲諷地微勾唇角,眼裡像是布滿萬年冰霜的危崖,淩冽又冷傲。
“要說先來後到,從一開始就隻有孤一個人。”
“你以為她救了你,她就稀得你這條命了嗎?”
*
等祝雲時醒來時,第一眼望到的便是窗前桌上的那盞兔子燈。
“姌姌,你醒了!”
耳邊傳來謝遙苓驚喜的聲音。
祝雲時下意識轉頭,脖頸迅速漫上來的酸澀激得她渾身一顫。
她看着房内的陳設,龍紋博山爐中緩緩升騰起如薄紗般輕淺的細煙,她頃刻明白過來這是在哪。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緊澀不堪:“怎麼……回事?”
她不是落水了嗎?又怎麼會在謝星照的房裡。
謝遙苓給她掖了掖被角,不讓她亂動,又給她加固了額間的巾帕。
“别動,你還發着燒呢。”
“是阿兄救了你。當時他把你抱上船後,你的呼吸越來越弱,又一直吐不出嗆的水,阿兄險些就要給你渡氣了。”
祝雲時頓時大驚失色,“那那那他沒這麼做吧。”
渡氣需得雙唇相碰,雖那時性命重要,但她此刻活過來後自然是不能接受和謝星照如此親密接觸的,本來這幾次在貢琮面前做戲就已夠難受的了。
謝遙苓被她逗樂,“沒有,你突然把水都吐出來了。”
祝雲時這才松了一口氣。
方才那一瞬把她吓到了,混沌的頭腦瞬間清明。
她斂了笑意,神色嚴肅發冷,認真地看向謝遙苓。
“阿苓,有人推我。”
謝遙苓臉色一變,“蹭”地一下站起來,已是渾身怒火。
“竟真的是别人推你落水的,那人好大的膽子!”
“姌姌,你可看清那人的臉了?”
謝遙苓又看向因發燒而雙頰漲紅,虛弱卧在榻上的祝雲時,不由得更加惱怒。
祝雲時面色遺憾地搖了搖頭,“當時洞中太黑,但是我可以肯定是有人推我落水的。”
謝遙苓伸進被中握住了她滾燙的手,她本就發着高燒,更别說謝星照房内燒的是紅羅碳,燒得又足,房内一片暖烘烘的。
謝遙苓握着手中的一片滾燙,突然記起她被抱上船時的情形,嘴唇凍得青黑發紫,披了好幾層毯子仍渾身顫抖地往謝星照懷裡鑽汲取熱源的祝雲時,心裡又顫了幾下。
她安撫地握了握祝雲時的手,“姌姌,你放心,畫舫上的人都被帶了回來,父皇母後,還有阿兄,還有南安侯伯伯,此刻都在乾祥殿審問呢。”
“一定不會放過那人的。”
祝雲時恍然,難怪她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醒來周圍隻有謝遙苓一人,連阿爹都不在。
“對了,我怎麼會在東宮?”
而不是在她府上。
謝遙苓好笑地看她,“還不是因為你一直拽着阿兄不肯松手,他隻好把你帶回來了。”
更貼切點說,是抱着不肯松手。
“什麼?”
小郡主神色頓如遭雷劈一般,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拽着謝星照不肯松手??這怎麼可能呢。
“說起來,沈淩江當時也去救你了。”
謝遙苓刻意隐去她将沈淩江踢入水的事,隻挑了重點的說。
祝雲時并未有多興奮,最後救她的還是謝星照啊,這一次不知道又要怎麼“報答”他了。
謝遙苓突然湊近了一些,語氣中隐隐壓抑着激動:“你有沒有覺得,你和阿兄有些不一樣了?”
祝雲時想了想,随後認真道:“沒有吧,我最近倒還沒有更讨厭他。”
謝遙苓頓時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拍了她的手一下。
“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和阿兄有沒有一些……男女之間的感情?”
祝雲時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阿苓,發燒的好像……是我吧?”
阿苓這又是在說什麼胡話?
就算是世上僅剩謝星照一個男子了,她都不會和他産生男女之間的感情啊!
謝遙苓卻不以為然,“是嗎?可是當時沈淩江也去救你了,可最後救你回來的人還是阿兄,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而且,我從來沒看過阿兄這麼生氣呢。當時别說是下人了,就連我都不能碰你,他護你跟護什麼寶貝似的。”
謝遙苓說到此處輕哼一聲。
“船一靠岸就立刻被東宮親衛封鎖了,帶你回宮後又是召太醫又是吩咐宮人熬藥的,連身上的濕衣都沒換,你也知道他是最喜潔的。好不容易将你安頓下來,換了套衣服就去審人了。”
謝遙苓另一隻手托着腮,尋思着道:“我怎麼瞧着,阿兄對你是有些不同了,倒不像是做戲了。”
其實在謝遙苓眼裡,謝星照之前确實做了不少過分的事,可自那次姌姌被他诓着去摘青梅摔下樹後,他為救她斷了手,被母後關了幾天禁閉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看似要欺負祝雲時,可每次都是不痛不癢的,有的時候還借着“欺負”她,往她手中塞了一把糖。
祝雲時滿面震色,幾瞬後堅定搖了搖頭:“你說的這還是謝星照嗎?他要是這麼做,那也不可能是因為你說的什麼……男女之情,隻是因為貢琮還在而已。“
謝星照怎麼可能喜歡她?
不可能的。
而且喜歡一個人,會忍心天天欺負她嗎?
才不會呢!
他會這麼做,不過是因為皇伯伯許諾了他什麼好處,他自然得将事做好了。
隻是因為如此。
祝雲時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