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天色昏暗,東宮裡燈火方點亮時,外頭傳來一陣響動。
是帝後一行人來了東宮。
“姌姌,可好些了?”
皇後腳步急促地奔到床邊,在她額間撫了撫,神色才放松下來。
而在她身後,是同樣面色也不甚好看的皇帝和南安侯,以及……
面色微凜的謝星照。
祝雲時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演得和真的似的,她病倒在床上,他心中早就幸災樂禍了吧。
南安侯看了眼被錦被捂得嚴嚴實實,兩頰因發燒而泛紅的女兒,又想起女兒被推落水一事,神色更是沉了幾分。
但此處是太子寝宮……
南安侯向皇帝作揖:“陛下,既然姌姌醒了,那臣就先将姌姌帶回去了。”
皇帝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晚,更何況姌姌還生着病,若途中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今夜先暫時在宮中将養一夜吧。”
祝雲時頓時警鈴大作。
南安侯也是面露猶豫,“這……”
皇後看出南安侯的顧慮,安撫道:“本宮會派人貼身照顧姌姌的。”
既然皇後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南安侯也不便再堅持,本就是女兒有病在身不便挪動,承帝後照拂在東宮中暫時休養,更何況兩家本就關系親密,帝後更是一直視女兒為親女,若再堅持,倒顯得有些不領情了。
“那便麻煩殿下了。”
謝星照也回以一禮:“祝伯伯客氣。”
祝雲時看着這情形,也知皇伯伯和皇嬸嬸是怕她病情加重,心中無力地歎了口氣。
皇後笑道:“南安侯,再過一陣子姌姌和阿照就要成婚了,你未免也太見外了。”
南安侯神色一滞,突然看了眼祝雲時。
祝雲時立刻看懂了自家父親的眼神。
阿爹這是要同皇伯伯陳明了嗎。
祝雲時的心立即蹦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不自覺屏住。
“陛下,娘娘,臣……”
“父皇,高家娘子的事該如何處置。”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祝雲時頓時有些順不上氣了。
謝星照從進來到現在統共就說了一句話,怎麼突然開口了,還剛好打斷了阿爹的退婚之辭!
高家娘子?哪個高家娘子?
她疑惑地看向阿爹,見他神色突然變得陰沉如水。
這是怎麼了?
皇後面色恍然,似想起了要事,又側身轉向祝雲時,語氣染上幾分焦急。
“姌姌,你和光祿寺卿之女可有過節?”
祝雲時懵然地搖搖頭,“自是不曾,我和湘悅還常一同出遊,怎會有過節?”
原來他們口中的高家娘子是高湘悅,她們交情并不算淺,在畫舫閑談時她便也在一旁。
可這個情形,高湘悅做了什麼事已呼之欲出……
祝雲時不可置信:“皇嬸嬸的意思是,是湘悅推的我……”
皇後有幾分不忍地點點頭。
“是,她說當時太黑,無意推到了你。”
無意……
祝雲時愣了一瞬,當時身後那力道極重,像是确保一定要将她推下去一般。
謝遙苓在一旁忍不住道:“畫舫護欄并不矮,若是無意,會将一個人推下去嗎?我看,有意才是真。”
顯然,衆人都不信這番說辭。
皇帝看向神色怔愣的祝雲時,“姌姌,你怎麼看?”
祝雲時眼中微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明白湘悅為何要這麼做。”
明明她們前一刻還相談甚歡,下一刻居然就對她痛下毒手。
皇帝歎了口氣,也看出祝雲時面上的失落後怕與恍惚。
“阿照,這事就交由你處置吧。”
“是。”
眼見天色不早,帝後又關心了幾句她的病情,便離開了。
離開時,皇後還特地拉上了謝遙苓,對着祝雲時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祝雲時:“……”
看來皇伯伯和皇嬸嬸是越發堅信她和謝星照兩情甚笃了。
想起剛剛阿爹差點就要将退婚的事說出口,卻被謝星照硬生生打斷了。
祝雲時懷疑地看向送走帝後一行人後回來的謝星照。
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不可抑制地生根發芽。
她開始回想謝星照的可疑行徑,他似乎一直對退婚之事不甚熱絡。
可謝星照怎麼會想娶她?難不成真的如阿苓所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頓時吓了祝雲時一跳。
她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熱意将她手心一燙。
她真是燒糊塗了。
耳旁突然傳來一身嗤笑。
祝雲時瞪向聲源,那人站在燈盞旁,高大的身影将燭火擋得嚴嚴實實,眸中滿是笑意,不知看了她多久,但一定将她剛剛那滑稽的動作看了個徹底。
她惡狠狠道:“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