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查清所有真相,恍然想到,那是永陽故意為之,目的,就是不讓他一枝獨秀。
容王固然捏着她的把柄,但更重要的是,朝堂上的制衡之道。
司徒錦的眼裡有失望:“是你背叛了熙華……”他頓了頓:“我從未想過,你是這麼看待你哥哥的。”
楚明卓最受不了的,就是司徒錦這副姿态。
一個人可以不争不搶,兀自不動如山。
但她楚明卓那樣的處境,她絕做不到甘心。
楚明卓說過,表哥的性子,她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掩埋在心裡的真相一朝見了青天,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楚明卓咬牙,“表哥,你要背叛大臨嗎?”
主動攤牌,就是打算和她鬧翻。在北臨,自然無容身之地。
她叫住已經轉身的司徒錦:“司徒錦,你今日膽敢邁出這一步,我就敢放出定安将軍病逝的消息!”
“這于你有什麼好處?”司徒錦苦笑,頭也不回:“攻打州宿島師出無名,你總還是要個能夠領兵的将領。出軍前擾亂軍心,不過是自亂陣腳。”
“司徒錦!”
“不必喚我,我不會同意出兵的。”他不出楚明卓所料的補充:“明卓,當年的事我可以選擇閉口不提,但也休怪我不念兄妹情誼。”
楚明卓冷笑道:“你當真要違抗朕的命令?”
她施壓般順口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你抵死不從,非要違令,是否和南燕公主有關?”
這句話确實起到了點作用,司徒錦停步,面色稍顯平淡。
“你們是仇人,”她輕而易舉的下了結論:“你不會覺得陳黎會放過差點滅她母國的人吧?亦或是放棄家國仇恨?她都不會。”
楚明卓像是捉到破綻似的,緊追不舍:“是,你說我不擇手段也好,蛇蠍心腸也罷,但我總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擺出俯瞰一切的架勢:“表哥,隻有擁有權勢,恐怕才不枉這一生。你又何必堅持你那不值一提的原則?”
他厭倦爾虞我詐,故而身處朝堂,卻仍然一心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進行壓制。
楚明卓都看在眼裡。
“所以啊,”司徒錦很快的笑了下,似乎在想自己真正浪費了這樣一點時光被荼毒,他釋然道,“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或許和陳黎無關,他立下的志向,其實本也不在這裡。
從很早手握那血淋淋的真相開始,盛京城,就更加不适合他了。
說開了也好。司徒錦慢慢閉上眼睛。
而他身後的楚明卓緩緩扶住龍椅把手,深深按了上去。
她為了坐上這萬人之上的九龍寶座,就連親哥哥都可以舍棄,更莫說,一個小小的司徒錦。
既是違抗她,那便除掉。
且此人與南燕公主有舊,誰也不知他二人有何關系。
那日殿中不愉快的争吵誰也不清楚,隻是很快傳出了一個消息,已經被視作定海神針的定安将軍身體抱恙,且在皇上宣稱要舉兵攻打州宿島的那日早朝上發生的。
傳言,皇上的臉色變幻莫測,但到底回複了平靜,留下一句罷朝便散了朝臣。
朝中私語者自是不少,可誰也沒想到,五日過後,閉門謝客的定安将軍忽又持槍,光明正大的入宮。
他請旨帶兵前往州宿島。
與此同時,靠近北臨邊境的茂林之内,一身穿深墨色鬥篷的男子疾速勒馬,擡眼看了看天色。
天上的卷雲全然纏繞在了一起,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密林悉悉索索的,傳來了不小的異動。
他摘下兜帽,虛歎了口氣,“都出來吧。”
原先還是靜了一時半刻的,但比耐性,就是身為殺手,他們也難敵久經沙場的司徒錦。
從天而降好些覆着面罩的黑衣人,為首之人眼裡閃過一道銳利的光,壓低聲音道:“将軍,得罪了。”
司徒錦心知肚明,這些人是從何而來。
算算日子,“他”如今該整軍待發了。
自從那日和楚明卓大吵一番,雙方都戳着各自的痛處。
他承認,自與陳黎告别,那數次談話過後,他心裡沒有一點波動是不可能的。
他和陳黎别無可能,甚至陳黎也親口說過。
可就是那麼一個瞬間,他就是想要見到陳黎,想要再聽她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譏諷他的不自量力也罷。
而這些,他仔細想過,南燕和大臨相隔着的,是道天塹。
永遠都是。
刀光血影中,司徒錦就那樣直愣愣的盯着她。
陳黎感到渾身發冷。
她嗚咽了下,倏而睜開了雙眼。
原來,都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