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木頭似的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元嘉說了什麼,眼中露出難以抑制的欣喜,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可很快又凝在了臉上,整個人顯出幾分猶豫。
“奴婢、奴婢從前的名字不好,您雖給了奴婢恩典,可連奴婢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叫什麼名字......”
“若是名字不好,便把姓添上,以後也是要做姑姑的人了,哪能再由着旁人一口一個盼春娘子的叫着。”
倪娉柔笑吟吟道。
這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她們都能聽到的流言,元嘉又怎會什麼都不知道。隻怕也是從盼春的表情中覺出了異樣,這才有意替人立勢。她如今與元嘉交好,盼春自個兒也是個穩重的,她自然樂意助其一臂之力,做件錦上添花的美事。
盼春垂目想了想,像是決定了什麼一般,雙手攏在胸前,朝元嘉深深一屈膝,口中道:“女君,奴、我未入府前随父親姓常,可我深恨那人,更不願再與之有任何牽扯。偏我母親遠嫁來此,又離世得早,我也不知道母親的姓氏,所以這姓便不添了。至于名字,還請女君容我改上一字。”
“你說。”
“我想,把盼字改成逢字!”
盼春正色道。
“逢春……此二字作何解呢?”倪娉柔好奇道,“莫不是取自‘枯木逢春’之意?”
聞言,盼春眸中倏地一亮,随即鄭重點頭,“正是!奴婢從前的名字有等待之意,可自打遇見了我家女君,便再不必等待了。而‘枯木逢春’四字,正有絕境逢生、重獲生機的意思,恰如當年女君一家救奴婢于水火。所以、所以想改作此字!”
“真是個秉性純良的丫頭,”劉婵感歎道,“她遇上你這樣的主家,是她的福氣。你能有她這樣一個忠仆,亦是你的幸事。”
“所以,我更不能虧待她了。”元嘉看着盼春,“逢春二字已是很好了,可我還想再送你一個姓氏,不知你可願意?”
“隻要是您給的,奴婢無有不願的!”
盼春毫不猶豫。
“你可願随我姓季?”
元嘉含笑問道。
盼春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跪倒在地,語含哽咽,“奴婢願意,奴婢願意的!”
元嘉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好,以後我長春館便沒有什麼盼春娘子了,隻有一位季逢春姑姑。”
盼春,不,如今該喚作逢春了,一邊揩着眼淚,一邊答應道:“哎!”
劉婵一旁瞧着,忽然從腰間取下一枚荷包,又揚聲喚了玉蘭進來。
“你來,把這些銀稞子拿到小廚房去,讓她們置幾桌席面,讓今晚不用當值的宮女内侍們全部來吃酒。至于來不了的,便在今日晚飯裡多添兩個菜,大家一塊兒高興!”
玉蘭接過荷包,倒不急着離開,含笑問道:“不知是什麼喜事,竟叫咱們也跟着沾了光。”
這次不等劉婵開口,倪娉柔便在一旁笑盈盈道:“逢春做了長春館的姑姑了,這樣大的喜事,自然得好生賀上一賀!”
說罷,又從手上褪下一枚戒指,亦放至玉蘭手心,“這就算是我的賀禮了,讓小廚房再備些好酒,便是吃醉了也不打緊!”
“……逢春?”
饒是聰慧如玉蘭,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玉蘭姊姊,我、我如今叫做季逢春了,”逢春聽着倪、劉二人的話,一時有些羞赧,“便是,枯木逢春的逢春。”
到底還是遮掩不住心中的喜悅,說着說着便又咧開嘴笑了。
玉蘭一聽,當下真心道:“恭喜逢春妹妹了!”
逢春抿着笑,又朝玉蘭一還禮。
元嘉佯作苦惱狀,故意道:“這又有酒又有菜的,我可添些什麼才好呢?”
“女君恩惠奴婢的已夠多了,萬不能再添東西了!”
逢春連連擺手。
元嘉将視線在屋裡繞了一圈,拍手笑道:“有了!”
“紅玉!”
後者聞聲而進,垂首聽命。
“去找人拿一簍銀稞子來,用紅紙裁了裝好。今日過來吃酒的,人人都有賞銀!”
倪娉柔眼珠一轉,故意道:“那今日要當值的,可不得後悔死了?”
元嘉笑着指了一下倪娉柔,“既然良娣娘娘發話了,那便将今夜當值宮人的月例再加上一成。”
紅玉領命而去,臨出門前,特意朝逢春點了點頭,無聲道了句恭喜。玉蘭微微屈膝,亦追随前者而去。
元嘉拉過逢春的手,“好了,今日便不要在我跟前守着了,下去歇着吧,晚上熱熱鬧鬧的和姊妹們吃一場酒,咱們的盼春便該是長春館的季逢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