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盼春再出現在人前時,已然盤起頭發一副婦人打扮。
有好奇者,亦有看熱鬧者,但衆人議論也隻在私下,又見盼春一副淡然模樣,沒兩日便失了興頭,不再打聽。
燕景祁走的第五日,清甯宮傳來婁皇後病愈的消息。
長春館内。
“你們說,皇後殿下這次怎麼病了這麼久?”
倪娉柔兩手捧着茶盞,好奇道。
元嘉拿着黛筆,手上動作不停,“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皇後殿下素來體健,這次怕是受了涼,兼之擔憂今上所緻。風寒是早好了,可之前的虧空卻是調養了許久才回轉過來──蘭佩可不就是這麼說的。”
“皇後殿下從前也有不好的時候,卻一次都沒讓人停了觐見,隔着簾子也是要受人禮拜的。這回就一個風寒,竟免了宮裡宮外幾個月的晨參,實在是叫人好奇。”
倪娉柔啜飲了口茶水,不置可否。
劉婵正依着輪廓一點一點地填着針腳,聞言朝元嘉笑道:“這妮子仗着屋裡就咱們兩個,說話愈發的沒遮攔了。”
自那日在元嘉處領了回針線,劉婵白日裡無事,倒常往長春館來。或替宜妤做些貼身物件,或幫着元嘉做些荷包香囊。倪娉柔愛熱鬧,十次裡倒有八次都跟着過來。
“左右明日便是進宮的日子,你坐在清甯宮裡仔細瞧瞧呗!”
元嘉停下筆,将描好的繡樣放在一邊,略活動了下身子,打趣道。
“宮裡頭幾個月沒傳人觐見,明日也不知有多少内外命婦在場。便是不說話隻見禮,咱們能趕在中午出宮門就不錯了。”
倪娉柔唉唉一歎,倒對進宮的事情不甚感趣。
“她這是懶日子過習慣了,一下子又叫她似從前那般定時入宮,身上不舒快了。”
或許是和元嘉熟悉了,如今三人獨處時,劉婵有時也會與她說笑打趣幾句,再不似一開始的拘禮謹言。
“誰說不是呢,”倪娉柔竟也附和起來,“咱們要是住在少陽宮就好了,不過從這個宮往那個宮去,連腳程也能少上許多。”
元嘉啞然失笑,正想再調侃兩句,哪想倪娉柔自個兒又搖起頭來,“不好不好,要是住在宮裡,能去的地方就更少了,我可不想天天去逛禦苑。還是就在太子府裡住着,總還能遇着機會出去轉轉呢!”
元嘉搭在桌上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而後又毫無異樣般拿過茶盞,同樣隻捧在手裡,再擡眼仍是滿目笑意,“看來是被素娥說中了,咱們阿柔這嘴真真是不講究了許多。”
劉婵的動作也有些凝滞,盯着素帛的的眼裡掠過一絲黯淡,而後不着痕迹地換了話題,“說來,元娘上次送來的玉雕很是别緻,不僅我中意,連宜妤看了也喜歡的緊呢。”
倪娉柔一時抱怨之言,說過也就過了,自然沒注意到眼前兩人稍顯不自然的神态──元嘉也好,劉婵也罷,牽挂之人皆在上京城。如今住在太子府,偶爾還能見上幾面。他日一朝入宮,若非年節,平日裡再想見人隻怕也難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清了彼此眼中的苦澀,一時間竟生出些許同病相憐之感。倪娉柔大抵也是思念親眷的,可她的父母親族皆在餘姚,自她嫁進太子府後便再沒有見過面。于她而言,書信送進太子府還是少陽宮,怕是早沒有區别了。
“我挑了個刻上京城街景的,劉姊姊呢?”
倪娉柔果然被這話勾起了興緻,又開始打聽起其它人的樣式來。
“我選了個刻花刻鳥的,”劉婵抿嘴一笑,“真就是栩栩如生,榮寶齋的師傅果然巧手。”
“那她們呢,選的什麼?”
倪娉柔側着腦袋,又朝元嘉望去。
“衛良媛選的是刻山水的,徐奉儀麼……便是簪花仕女了。”
倪娉柔聽到徐奉儀三個字,下意識又想刺上兩句,可轉頭瞧見劉婵不贊同的眼神,也隻好老實收聲,不再追問。
“……衛良媛、一切可好?”
劉婵已記不清上次見衛妙音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如今驟然提起,一時間竟連前者相貌也想不起來了。
“瞧着瘦了些,面色也稱不上好,”元嘉想了想,“我見她腕間還戴着玉珠串,連名字也像是化用的佛家典故,不知是否是家中有信佛之人的緣故。”
“聽說楊夫人信佛,或許是此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