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燕景祁沒有留宿長春館,陪人用過晚膳後便轉而去了倪娉柔的梨雲院,反倒叫元嘉松了口氣。白日裡發生了這些事,她自己尚有許多的驚疑,不必揣摩着男人心意說話,于她實在是再好不過。
隻是,一夜難眠。
次日清晨,不等紅玉進屋叫起,元嘉自己便先坐起來了。随手裹了件披帛在身上,元嘉有些難耐地揉着額頭。近乎整夜不眠,許久不曾犯過的頭疼此刻正肆虐得厲害,好不容易緩和了些,元嘉這才喚人進來。
一通梳洗打扮下來,又想着柳安沅兩人今日要來,元嘉才總算恢複了些許精神。
“念夏,你去外院守着,若是歐陽将軍和柳娘子到了,便将她們引過來。”
元嘉看了眼正無所事事的念夏,出聲吩咐道。自她開始用起紅珠來,這妮子便愈發懈怠了,全然不覺自己差事被别人頂了是什麼壞事,近日更連當值也糊弄起來了。
又見念夏一副磨蹭的模樣,便知這妮子雖應了下來,但出了門大抵還會找别人替了她去,遂加重了語氣,“她們對府裡的人都不熟悉,你親自去,本宮也寬心些。”
“……是。”
念夏這才動作起來,朝元嘉輕輕一福身,方才跨出門去接人。
盼春瞧着前者離開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眼元嘉不辨喜怒的表情,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再這樣下去,念夏怕真是留不住多久了。可她該提醒的、該暗示的都做了,再無能為力了……
“斂秋,再去膳房瞧瞧,我要的糕點做好了沒?阿沅最愛吃了……盼春?”
耳邊傳來元嘉呼喚的聲音,盼春立刻拾整好情緒,近前聽候吩咐,又一一安排人去辦。如此又是一陣,方見到念夏領着人回來,嘴裡還道:“女君,歐陽将軍、柳娘子到了!”
元嘉喜得哎呀一聲,笑着上前便将人迎了進來,“可算把你倆等着了,來,快,快坐下!”
紅玉立刻着人奉上茶果點心,屋内一時間人來人往,熱鬧得厲害。又等到各自落座後,元嘉才示意左右侍立的宮女離開,“徐媽媽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候着吧。”
衆人低聲稱是,魚貫而出。
柳安沅自坐下後便不住地打量着元嘉,見前者眉宇間雖有些倦意,氣色卻頗好,方才暗舒了口氣。歐陽沁也收回掃視的目光,兩人對視一眼,柳安沅率先開口道:“瞧見你一切都好,我和沁姊姊總算是能夠安心了。”
元嘉忍不住彎了眉眼,“我不過是嫁了個人,怎麼到你嘴裡,竟好似我因此遭了多大的罪過一般。”
“皇宮的規矩繁多,又慣是個會磋磨人的地兒,”柳安沅扁着嘴,脫口而出便是不平,“要你嫁給太子,我倒是覺得委屈了……”
竟是連表哥也不喊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在什麼地方,這樣的話也敢往外說……好在眼下就咱們幾個,也不怕被誰偷聽了去。”元嘉無奈搖頭,俨然已經習慣,“我嫁給太子,哪裡稱得上委屈?要說還是我高攀了,就這麼坐了太子妃的位置。”
“他──”
柳安沅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歐陽沁扯了一把,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了嘴,又端過手邊的茶盞深飲了一大口。
“我方才所見,這些宮女面對你時都頗為敬畏,屋裡院外的種種擺設也不算委屈了你的身份,瞧着是不錯。可這好不好的,光看了這些還不算,須得你一個準話才行。”
歐陽沁将話說的更直白。
“……我如今,”元嘉愣了一下,想了想方道,“便算是不錯吧?”
卻也帶着少許的不确定。
柳安沅立刻挑起了眉,一臉被她言中了的表情,“我就說皇宮──”
聲量一時未有控制,元嘉連忙把話頭截斷,自己則解釋道:“從前我還在家時,跟着阿娘學讀書識字,跟着徐媽媽學針線禮儀,有時也磨着阿爹,偷看他的兵書典籍,便是出了府,也常常有你們相伴,每日過得不知多有意思,也更自在。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