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光臉色大變，剛剛還鬧騰的氣焰瞬間熄滅，死死地盯着自己原本占據優勢的棋局，這一手扳，不僅強硬地沖斷了自己對黑棋的包圍，對手右下角零星不成氣候的勢力也被籠絡了起來，将原本的勝券在握活活壓成劣勢。
他甚至都沒能發現對手還可以有這樣一步棋斬斷自己生死，一招疏漏，自此兵敗如山倒，推翻了整個棋局的局勢。
這個家夥，他隻是看了眼他們的對局而已！
他甚至都沒有思考！
就是現在棋壇上的一衆前輩們都未必有這樣的眼力！不是他自誇，而是這些年能和他匹敵的對手越來越少！他從來沒見過日本棋壇上誰能有這樣恐怖的實力！
鳳鏡夜垂着眸，目光同樣落在棋盤上。
剛剛還被窮追猛打的自己現如今輕松翻身，他甚至有了一絲力氣去重新打破平衡，獲取勝利的機會，可是他卻說他們的棋局已經結束了。
這意味着什麼，看對面進藤君的臉色就知道了。
他的實力自然可以聽懂對方話裡的潛意思，他們這些職業棋手更是走一步算十步，自然早就看出了終局。
天才shadow嗎？
他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會比任何人差在哪兒，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但即便如此，他在一衆世家子弟中也能算的上出類拔萃。
可是——
鳳鏡夜的羽睫落下淡淡的陰影，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赤司家是不同的。
赤司瑾月和赤司落景這兩個人根本就是脫離了人類範疇的怪物！所謂的天才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黯然失色的普通人，他們的出現甚至會逼瘋那些大衆所定義的“天才”。
隻要有這兩個人在，他就永遠都想象不到有什麼事會讓第一世家墜落神壇。即使是他們兄弟兩個自相殘殺，也不過是選出一個更好的，将這個家族進一步推向頂峰。
赤司落景打亂了讓進藤光目瞪口呆的一局棋，自顧自地同自家的小寵物說着，“赢了的話我答應你一件事怎麼樣？當然前提條件是必須合情合理且我能幫你辦到的，不許像上次那樣跟我要星星要月亮。”
“喂！你等一下，我不跟她下，我跟你下！”進藤光無力阻止，甚至還沒來地及複盤回味，但也隻能等塔矢回來再跟他讨論了。
他的思緒雖然混亂不少，但基本的理智還在，至少挑對手這件事上不會出錯。
赤司落景才懶地做這樣煩瑣的事兒，更何況提出對局也是因為家裡的小寵物之前也總是要和他下棋才肯吃飯，這次又正好聽見她誇對方，不過是順水推舟，誰讓自己閑的無聊呢？
“可以啊～隻要你能赢我家小容兒。”說罷，他直接将人兒摁到進藤光對面的位置上。
“……”進藤光。
說出來他自己都可能不信，他是本因坊，頭銜的持有者…
閑院有容在本子上寫道，“猜先？黑子貼五目半。”
女孩子的臉龐白皙，一雙璀璨奪目的眸子仿若暗夜的星辰，小臉淡定自若，平靜地好像對面坐着的不是棋壇的頭銜持有者，進藤本因坊。
“……”進藤光。
現在的小學生都這麼勇氣可嘉了嗎？
————
塔矢影回來的時候已經快要5點了，之前說要在棋室下棋的人都跑了出來，一個個懶散無比地堆在客廳，自在地像是這裡的主人。
“……”塔矢影。
她換好鞋子之後，把找了三家商場才找對号的大灰狼拖鞋扔給赤司落景。
“……”赤司落景嘴角微抽。
這丫頭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塔矢影環顧了一下房間，這才發現少了個人，疑惑，“進藤哥呢？”
鳳鏡夜推了推眼鏡，好心地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吐了。”
“啊？好端端地怎麼會吐了？是中午的時候吃壞肚子了嗎？”塔矢影目光擔憂。
不應該啊。
她正打算去看看的時候，當事人進藤光一臉虛脫的模樣，衰敗着臉，魂兒一樣地飄了出來。
塔矢影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不免憂心忡忡，上前攙扶着，“進藤哥，你還好吧？”
“不太好。”進藤光雙目無神，誠實地搖了搖頭，坐到了離閑院有容八百裡遠的位置。
“是吃壞肚子了嗎？要不要去醫院查查？”
鳳鏡夜作為一名優秀的醫生預備役診斷道，“不用去醫院，他是心理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其實就是處于一種短暫的迷茫，否定，焦慮的情緒中，從身體的反應來看，吐過之後，休息個兩三天就好了。不過最近幾天不要一個人悶在房間裡，最好是有人陪着，聽他傾訴一些事情，以防病情反複。”
“……”塔矢影。
之前還覺得不嚴重，聽你這麼一說感覺相當嚴重！
“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鳳鏡夜肯定，隻不過抛給這位年輕的棋壇翹楚一個同情無比的憐憫眼神。
“……”塔矢影。
所以在她去買拖鞋的兩個小時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平日裡格外皮實的進藤哥脆弱到精神重創？
她将懷疑的目光射向最有可能的罪魁禍首。
赤司落景無辜地聳了聳肩，莫名其妙被冤枉隻覺得自己相當委屈，“不是我做的，是小容兒做的。”
閑院有容坐在他的身旁，寫字，舉筆記本，“我隻是和他下了一局棋。”
“下棋？”塔矢影的目光狐疑，“隻是下棋怎麼會吐？”
可能是連着兩遍的“下棋”刺激了進藤光，他的臉色煞白，狼狽不堪地捂着嘴，拔腿就往洗手間裡跑。
“嘔嘔嘔…”
“嘔嘔嘔嘔嘔嘔…”
塔矢影連忙去倒水，也顧不上盤問了，追了上去。
閑院有容抱着筆記本，臉上的開心黯淡了幾分，想要跳下沙發，跟過去看看。
“你過去隻會進一步刺激他。”鳳鏡夜好心地開口，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