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玺也曾試圖用藤蔓,樹枝困住,可它們就像靈活柔軟的水,一碰就化開,卻沒辦法困住,竹籃打水一場空。
再一次失敗後,孟如玺埋怨道:“我活了這麼久還從沒見過這種邪祟!”
燕扶楹随口問一句:“哦?那請問您是多大了,孟大公子?”
“年芳十八,貌美如花。”
“插科打诨。”
趁着間隙,王子涵甩了甩酸軟的手腕,崩潰道:“幻象解除需要看清本質,這純攻擊哪來的幻境幻象啊!太犯規了!”
孟如玺道:“是啊,你這師妹學得不錯,如你所說,确實是天賦異禀的天才。幻術可不就是大家早就不玩的東西,她居然還能在其完善的基礎上進行修改,讓人到現在也沒看清哪裡是關鍵。”
燕扶楹身為弱勢被保護中間,偶爾殺一兩個,倒沒有那倆那麼如臨大敵,但是她一直在思考為什麼會這樣。
“阿玺,你在上面沒施什麼辟邪的術法吧?”
“沒啊。”孟如玺道,“你需要我現在施法麼?”
燕扶楹搖頭:“不用。”
王子涵的劍辟邪,孟如玺調動自己的樹枝,他本身是桃木,也是辟邪。
可這些東西真的是邪祟麼?
她的簪子不能辟邪,隻是祈安,卻能傷到這東西,或許隻是随便一個東西觸碰到它就會消失。
軟劍一刺,黑影随之無聲消失,眼見黑影不知從哪出生來,離得近方才現于眼底,王子涵啧了一聲,道:“根本看不見是哪兒再生的。”
聞言,燕扶楹眨了眨眼睛,莫名從中抿出一條棉線,不知要延續往何處,心念一閃。
對啊,既然三個東西出沒方位都沒辦法判斷,是随機發作,自然也不需要用黑暗環境遮擋他們進攻路徑。
那麼此處一片昏黑,是為了遮蓋其他的什麼嗎?
她突然激動,握住孟如玺的手,向這個原身為樹的妖請求道:“阿玺阿玺,借個火!火越大越好!!”
“……啊?”可燃的桃樹精咽了口唾沫。
王子涵來了興緻,百忙中抽出空,挑眉看向這出好戲。
經由燕扶楹解釋她的猜想,孟如玺這才松了一口氣,把幾根木枝捆到一起點了火。
火把火光熊熊,形成了一個大光圈,而中央處,人的影子被拉長擱置在地上,細細直直,像是婦人手中拉扯的闆面,柔軟,任人揉捏,向四周分散。
果不其然,正如燕扶楹所料,那些黑影更加細長,顔色變淺,攻擊力也大幅下降。
“所以那東西确實是影子。”燕扶楹道。
幾乎就是話音剛落,整個幻境的空間突然凝滞,迎面撲來的灰影停滞半空,猙獰的面孔清晰可見。
燕扶楹卻無暇顧及,她原本流暢的思緒填滿了沼澤,隻感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連呼吸間胸口起伏都艱澀,更别提擡起一根手指,相當費力,仿佛是挂了千鈞重負。
或許是成了一副畫,又或者是成了一面平鏡,他們被鑲嵌其上,動彈不了半分。
直到這面鏡子被打破。
碎裂,碎裂。
燕扶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蛛網樣的裂痕,咔擦咔擦,向四周呈放射狀,一寸一寸地吞食,詭異怪誕。
在某個關鍵節點,它再也承受不住崩壞,一條蛛紋裂縫,冰冷切割成兩個對岸,随即,倏然錯位,整個空間轟然倒塌,耳側是清越碎玉聲,眼前黑色碎渣懸浮半空。
燕扶楹鬼迷心竅,伸手捏住一塊碎片,它們原本在空中懸浮起沉,這下全部靜止不動,在看不見的外力下,再次自我粉碎,向四周飛掠而去。
平地起風,數不清的碎渣襲來,散若滿天星辰,如驚弓之鳥,飛穿過燕扶楹的身體,切開她的衣袖,深深紮入細微傷口,她下意識閉眼,緊握碎片,哪怕鋒利的邊際劃傷手心,血液順着下緣滴落。
“唔!”燕扶楹疼痛難忍。
長風獵獵奔過,尖銳的呼嘯聲刺耳,像是深夜不安的窗震聲。
可再一睜眼,她衣衫完好,依舊站在皇宮庭院之中,身後是大開的乾清殿,頭頂是恒古不變的星河,腳下是沉默緊實的磚塊。
燕扶楹張開手掌,隻有一個不起眼的石子,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孟如玺背手圍過來:“這是幻象的依托之物,它被你破壞了,這玩意自然就落到了你的手中。”
他看着上面潦草的血色字迹,觀察半晌,又遞給了燕扶楹:“嗯,看起來隻是她随手從地上撈的,估計事實上也差不多,她這個人還挺不拘小節的哈。”
“幻術這東西有個規矩,依托物和主人聯系越深,做出來的越難破解。”
王子涵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路上撿的石頭,和她聯系不深,所以我們破解起來也算輕松,否則可能會有二層幻術。”
“那我們還要擔心她再布置一層?”燕扶楹一向不懂這方面,提問道。
孟如玺解釋道:“幻術破解後會反噬,她應該已經受到傷害了,而且短時間内沒法使用兩次,不用擔心的。”
他倏然笑了一聲:“真是個自大輕狂的天才,就用這麼個小玩意去騙人,好點的東西都不舍得用。”
王子涵接過話題:“年輕氣盛,所以現在走歪了呗。”
她從兜裡摸出來個小花燈,層層半透明的花瓣抱團,圍住中間的一點火光。
燕扶楹湊上去看,這才發現那不是蠟燭,而是懸浮其中的火團,散發着暖光,很像她曾經見過的螢蟲。
王子涵道:“這個是她的命燈,損壞了不至于死掉,也就是重創她。而且,跟着熒光,我們還能找到她。”
燕扶楹了然她之前沒有拿出,也不在意她的隐瞞,誇贊道:“這可真是好東西。”
孟如玺興緻勃勃,伸手去拿,打算摔掉。
“猴急。”王子涵立馬縮手,抱在懷中留戀地摸了幾下,重新遞回去:“喏,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