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原本的喧嚣瞬間凝固,仿佛衆人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猛然掐住,空氣被抽空,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燕扶楹錯愕蹙眉,喃喃道:“……什麼叫太子失蹤了?”
将來的一國之君怎麼會在這個節骨點上出現意外?!
這大庭廣衆下,人多口雜之地,一旦散場,這個訊息便會迅速傳播給他們的各方勢力,那時可就麻煩了。
若隻是簡單失蹤那倒還好,可若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又或者設下埋伏撿漏……
皇帝的目光倏然投向那個顫着身子的通報者,那侍衛一連磕了幾個響頭,把腦門都磕破了,鮮血混着塵土粘在枯草上,他的脊背彎下匍匐在地,冷汗從他的脖頸滑落到黏膩的後背。
皇帝沉默着,而手中的和田玉扳指卻率先出了聲,“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格外刺耳,猛然劃破了鴉雀無聲。
“這……這不可能!”
燕扶楹的衣袖被大幅扯動,她擡頭望去,正是姜瓊呼吸急促地站起身來,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着莫名的恐懼。
緊接着,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騷動,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皮下卻是各懷鬼胎,冰冷計算着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一個年長的硬朗男人走出皇帝身側,手向下壓,試圖穩住局面,但他的聲音在混亂中顯得如此微弱,根本無法阻止人群的失控。
烏珠緊随姜瓊,迅速起身,望着台上仍在沉思的皇帝,她眉眼下沉,幹脆利落地開口請求:“請皇上現在分出幾支小隊,快去搜查!”
燕扶楹扶住姜瓊,兩手緊握住她的肩膀上,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給予一些力量,勸她不要因為過度的悲傷而驚慌失措。
姜瓊畢竟從小見過不少大場面,情緒僅是失控一瞬,随即盡數收起,她擡起冰冷的手,握住了燕扶楹的手,輕拍了一下便拿了下來。
她朝皇帝行了禮,急切卻又不失禮儀地請求道:“兒臣不相信皇兄會因此深陷困境,願自帶一列,前去搜尋!”
燕扶楹欲言又止,到底是放下手,尊重姜瓊自己的選擇,畢竟那是她血脈相連的至親。
皇帝深深地望了姜瓊的方向一眼。
燕扶楹和他對視上了,讀不懂那雙周圍滿是褶皺的眼睛藏着的情緒,又或者是姜瓊和他對視上了,而燕扶楹碰巧在姜瓊身後。
皇帝阖眼片刻,淡聲道:“允了。”
還沒等燕扶楹來得及歡喜,唇角剛剛勾起,便聽他繼續道:“你身邊的那位女子似乎也想去,帶上她。”
燕扶楹愣了一下。
是不是聽錯了,怎麼會加上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賈女子?
“可是……”姜瓊辯解道,試圖想要将無辜卷入的燕扶楹排出這次行動。
不過,皇帝不再看她,反而扭頭和宋公公交代事情,從高座裡抽出了五人,各自帶上一列侍衛,一同前去搜尋失蹤的姜珩。
燕扶楹便明白這是皇帝的通知,而非詢問,隻是不知為何要帶上她,上位者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懂。
兩人沉默着面面相觑。
·
搜尋姜珩刻不容緩,即使燕扶楹心有所疑,也沒有權利拒絕皇帝的要求,隻能把頭發全部紮起,換了一身幹練的衣裳,随着姜瓊,一同乘馬前往獵林深處。
風穿過樹梢,發出低沉的嗚咽,仿佛在預示着什麼。
深山幽林,越是山林深處,稀稀碎碎的動物叫聲便越少聽見,反而是偶爾有兩聲莺啼清脆,越過重重障礙,遙遙響徹整個山林之間。
繁多的枝杈遮蔽了日光,山林間彌漫着清晨未散的潮濕霧氣,仿佛連呼入肺腑的空氣都變得沉重。
馬蹄踏在後積成堆、正在腐爛的落葉上,在林間疾行。
燕扶楹安穩地坐在姜瓊後面,見她眉頭緊鎖,手中緊握着缰繩,平日不沾陽春水的手指已經磨出紅痕,充血發紅。
燕扶楹将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低聲道:“喏,在你的手下墊着,少疼點。”
“……謝了。”姜瓊啞着嗓子回道,并不扭捏,直接墊在手下。
她已經在這片山林中搜尋了約莫一個時辰,一刻也不敢停歇,衣衫邊緣被露水浸透,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上,指尖因寒冷而微微發顫。
可姜瓊根本顧不上這些,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姜珩。
畢竟,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親近的血脈。
母親早已去世,父親整日忙于公務,而且還有一個皇帝的身份,讓她不敢随意接近,她隻有這麼一個哥哥,從小陪她長大,在姜瓊思春傷秋時,會像個小大人一樣跑過來安慰她。
雖然按姜瓊的實際年齡來說,自己才是那個大人,可這不妨礙她對一個這樣禮貌的孩子放松心弦,似乎也成了真正同齡的孩子,和他一起長大。
姜瓊心亂如麻。
燕扶楹知她心中有事,善解人意,投入到找尋姜珩的行動中,低着頭,仔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