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說這次春獵是由宮廷舉辦,參賽者多為皇子公主,大家也隻是為了讨個好彩頭,适當展現出自己的實力。
可也不免有些較勁的人,試圖在皇帝面前一出風頭,混個面熟。這樣一來,來者心思渾濁不清,魚龍混雜,來參加的什麼人都有。
姜瓊這人做事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偶爾的迷糊勁兒倒是和王子涵有的一拼,她送請帖時,竟然無意拿混,倒是把自己的那一份送給了燕扶楹。
燕扶楹白日尚且沒有發現。
碰巧,她和孟如玺兩人剛定下來提親事宜,孟如玺粘人,不滿一整日不見她的身影,傍晚時分來找她,擺膳食時賢惠地整理案牍,這才不小心翻到了。
孟如玺舉着帖子,疑惑問道:“你這又是哪來的請帖?”
“姜瓊送我的。”
他迅速翻了兩眼,指着右下角的鎏金小字,示意燕扶楹看:“這上面是姜瓊的名字啊。”
“啊?”
燕扶楹也湊了過來,和他的頭輕輕碰到了一起,兩人黏黏膩膩地擠在一起看,發絲糾纏在一處。
他們對着這請帖面面相觑:“……”
孟如玺一直在嗅她身上的沐浴香氣,表面毫無波瀾,實則心思早就飛到十萬八千裡開外,回味起昨日大好春夜。
哪怕燕扶楹發現後有意歸還,可是請帖上的日期就定在了明日,斷不可延遲,隻好匆匆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在馬車上雙手合十,隻能希望到檢查的時候,士兵隻看請帖真僞,不看署名,能稀裡糊塗地把她放進去。
燕扶楹思及昨日發生的糊塗賬,不免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着随身攜帶的銅鏡,伸手細細整理了下如雲鬓發。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似乎到了地方。
她能夠明顯感覺到車速在緩緩減慢,晃動都變得漸漸平緩,微乎其微。
燕扶楹對着鏡子,逼出來一個微笑,勉強算作是給自己的慰藉,下了馬車,若無其事地把請帖遞給了侍衛。
除了細碎的翻頁聲,四周靜得隻剩下她緊張的心跳聲,在耳畔砰砰直響。
可惜這世上總是事與願違,侍衛擡起眼,把請帖重新遞給了她,卻沒有讓一旁的人開門。
沒錯,她這連門兒都還沒有進,就被卡在了外面。
燕扶楹不生氣。
她隻是保持微笑。
她暗搓搓踢開腳下石子,默默把遠在不知何處浪迹的姜瓊揪過來,在内心中粗暴地揉搓了一頓。
冷靜了半晌,燕扶楹重新來到侍從的面前,翻來了請帖,頂着他的目光,試圖再為自己辯解一下。
“小兄弟,你看這請帖的做工也不像是假的吧,”燕扶楹微笑地胡說八道,“隻是我長得和名帖上的那個人不太像罷了……诶,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兩個人今天互換身份了呢?”
侍衛伸出一隻手,隻将食指蜷起來,無言讓燕扶楹細品。
燕扶楹疑惑。
侍衛冷靜地回答燕扶楹道:“你是今天第十三位說出這句話的人。”
他剛收手,又指了指右邊。
燕扶楹順着他的方向,看到那裡還待着一堆人,不免眼神劃過一絲錯愕。
“那些是你的十二位前輩,小姐。”
其中甚至還有一個面皮比較薄的年輕姑娘,迎着燕扶楹的目光,她羞澀一笑,背過身來,似乎也覺得自己不太好意思。
還是我聰明的前輩們把路走穿了呀。
燕扶楹感慨着心想。
她不死心,厚着臉皮撲騰了最後一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請示公主殿下。”
侍衛有些不耐煩,把請帖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上:“請不要讓我們為難,這是……”
就在這時,一個意料不到的人突然出現,聲音橫插直入,打斷了燕扶楹和侍衛兩人的交談。
肖斐威竟然出現在了她面前,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哈——規矩就是規矩,又不是今天定的。”
聞言,燕扶楹的唇角弧度逐漸變淺,恍若薄冰一觸即碎。
她吝啬地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扭頭看向那道聲音的主人,冷淡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喪家之犬。”
“這又是怎麼了,難道是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燕扶楹鄙夷的目光毫不掩飾,眼皮半遮,輕薄掃過這位不速之客,目光一凝,注意到他虛浮站在地上的一條腿。
這真是個絕好的反駁機會。
其實真論起來,肖斐威這傷和她倒是有些關系,之前他在春日宴下藥未遂,讓孟如玺發現破綻,記恨上了肖斐威。
兩人的關系畢竟是從小惡劣到大,一直在時時關注着對方,比如燕扶楹第一次進京,肖斐威的到來其實并不令人意外,隻是是誰提供的情報讓孟如玺頗為在意,一度認為是身邊的侍從中出了一個叛徒,可後來調查一番始終無果,隻好放下。
肖斐威的爹在欽天監為烏珠辦事,雖不能說有多正直,可也是戰戰兢兢,生怕給自己抹上什麼黑,斷送自己前程,肖斐威卻是他唯一的兒子,寵愛尤甚,無奈之下,他爹隻能睜着隻眼,閉着隻眼地護着他。
不過肖斐威這人沒分寸,當纨绔子弟時日已久,整日花天酒地,流連情場,留下的風流韻事可不少。
孟如玺手裡捏着他的把柄多着呢,随便撈個花娘過來,就能輕松數落一二十個,更何況還是他故意收集資料,這下更是手到擒來。
燕扶楹從其中挑了一兩件,讓姜瓊當做八卦聊天,吹了吹皇帝的枕邊風,趁機敲打了肖斐威的父親。
這才導緻肖斐威的父親惱羞成怒,下朝後親自把青樓聽曲的兒子拎回去,怒火中燒,用燒火棍打折了他的腿,雖說并無大礙,可這件事帶來的恥辱夠讓肖斐威喝上一壺。
燕扶楹一哂,回嗆道:“這京城的狗,果然就是和鄉下不一樣,好了傷口非得出來叫兩聲,看來你還是想回去待着呀,瘸腿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