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是想知道關于翠娘的事情。”
翠微一怔,沒有料到幾人前來竟然是為了這件事,她喃喃道:“翠娘啊……”
她手指貼着溫熱的瓷杯外壁,像是一瞬間陷入了回憶,和現實隔了一層膜,流露出一種懷念的神态。
她們這種沒有落腳處的姑娘們的錢會被抽成一部分,以此換來住在醉夢坊的後院裡,而翠微和翠娘自然也不例外。
這間小屋子一直都是她在住,隔壁另一間現在已經有人在住,可那間之前是翠娘的。
她們住的近,也時常過來聊天說話,分享今天的所見所聞,有事情也會相互幫忙着解決。
她們之間的很多回憶都在屋内各處生根發芽,深深落在她們的腦海裡,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她猶豫了一瞬,目光一閃,掃過了面前的幾人,最終還是打算把這些陳年往事撥出來,輕聲說:“既然幾位是我的恩人,那我也就不避諱這些事了。”
翠微因為剛才的突然襲擊而嗓子疼,語速不快不慢,維持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速度,帶着點啞聲。
雖然中間會因為費了口舌而難受停下,卻不讨人厭,就像是一個溫和年長的姐姐邊說邊想,向你叙述她所經曆過的事情,很親切自然的一種感覺。
燕扶楹他們在床榻旁靜靜聽着往日舊事,沒有因為不耐而打擾她,倒也是個十足的禮貌聽衆。
塵封了數年的瑣事被人掀開了一角,錯綜複雜,稍微一抖就會落下一大片相互連接的事情,它們早已密不可分。
翠娘當年确實差點被弄死,而“死而複生”也是個陰差陽錯的謊言罷了。
她那夜被突然闖入的陸仁恩扼住了喉嚨,陷入了昏迷狀态,被慌了神的一衆人趁着夜色裹了破席碰到亂葬崗,沒發現實際上她還沒死。
翠娘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亂葬崗醒來後,害怕回去後再次被鬧事,就扒了别人的衣服,跑了幾公裡,來到了和她相好的那個地主兒子家裡。
地主兒子一看能夠白白得到一個美嬌娘,不用掏錢了,心裡也高興,就把她留下,藏在一個郊外小院裡養着當外室。
而翠娘念着自己和翠微情同親姐妹,私下曾經過來找過她,而且還給過一部分攢下的碎銀,讓她買些切身暖和的衣裳。
話語說到此處,翠微已經把翠娘的“死而複生”和中間消失的幾年時間這兩個謎團都明明白白地點出來了真相。
翠微說話前已經在心裡默默斟酌了一遍,盡量言簡意赅,不多費口舌。
可她的嗓子終究還是被傷到了,壓着嗓子輕咳兩聲後便停不住了,捂着胸口不停咳嗽,幾乎快要把肺都咳出來。
甄瓊見水有些涼了,還貼心給她換了杯水,加了些潤喉的東西。
翠微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手輕撫着胸口舒着亂氣,喝了兩口潤潤嗓子,便繼續說故事。
自那以後,地主兒子雖然來的次數不算少,可翠娘曾向翠微抱怨她始終沒有孩子傍身,這件事情讓她耿耿于懷。
原因其實她們也清楚,翠娘自小孤苦,還曾被人嫉妒推下過冷水,身體受了寒,郎中曾經說她不大可能有孩子。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三年後,地主家經商失敗,欠了一屁股債,無力供養翠娘,把她住的院子也收回抵債。
翠娘得了一大筆錢,卻說自己不夠長遠維持生計,便在翠微的幫襯下,又重新來到這裡重操舊業。
沒多久,自她知曉了已經家财萬貫的陸仁恩,特地打扮了一番,可憐兮兮地攔路訴說自己的苦楚。
陸仁恩把她接回去了,和其夫人紀玉蘭也因此有過争吵,紀玉蘭一直對翠娘看不順眼。
直至陸仁恩在翠娘這裡死于馬上風後,紀玉蘭終于找到了機會,賄賂衙門快速把翠娘處死,翠微等人勢微攔不住,隻能看着昔日姐妹慘死。
翠微言盡于此,被勾起了傷心事,有些低沉,眼睛盈盈含着淚光,低頭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燕扶楹聽到此處,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也不顧自己的僞裝,開口問道:“那傳聞中陸仁恩在青樓曾經帶走過一個三歲女孩,你知道嗎?”
翠微一臉莫名其妙,茫然卻又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哪來的小孩?”
見衆人同樣茫然,她解釋道:“一是翠娘身體不好,二是陸仁恩也不行,他啊私下發過重金求子的告示,有錢後防止别人發現這個難言之隐就撤掉了。”
“你們說說,他們哪來的孩子?”
她話語一頓,又小聲嘟囔一句:“更何況不知母親,誰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孩子。”
甄瓊倒是沒有糾結孩子出身,問了一句:“那翠娘身上有沒有病?”
翠微遲疑地搖搖頭,“當有人進入醉夢坊的時候,會有郎中檢查的,應該不會漏過的。”
“你當真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