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楹聽了王子涵的解釋,微微側頭,隔着一段距離,眸光一轉,視線轉向了陸天福。
事實上今天不算暖和,還有風,尤其有風的天,風往人身上一撲,人會覺得更冷些。
陸天福一身月白暗花長衫,襯得人溫雅乖巧,他本就年齡小,被陸家寵着,養的不錯,臉蛋也水靈圓潤。
光看他那靈動的眼神看不出他是個癡兒。
他穿的衣服不多,陸枝一拽他的袖子便摸到了冰涼的手,一時之間有些無奈和焦急。
陸枝眉心一皺,把人往懷裡摟摟,沒有之前那個安靜沉穩的模樣,急忙擺手,“快快,把小天的鬥篷拿來。”
陸枝的貼身侍女急急踩着小步,從花園裡繞出去,打算去拿衣服。
可她還沒走到少爺的屋子,就碰見了少爺院裡的侍女。
她在拐角處站着,捧着鬥篷,頭低得都快含進胸口了,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把鬥篷往人手上放。
貼身侍女眼睛一橫,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質問道:“你怎麼照顧的小少爺?”
那小侍女吓得話都不敢多說:“我,我聽少爺說……”
侍女一聽就生氣,胸口劇烈起伏,打斷了她的話,“少爺說不冷,你就信了?!你居然還離他這麼遠,他要是跑到其他地方了,你擔得起嗎?”
被問責的那個人低着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眼看那邊就要吵起來,陸枝給弟弟系好鬥篷,轉身看向她們兩個,素來溫和的面龐冷了下來,一言不發。
陸天福看事情不妙,一把拽住了陸枝,嘴唇嗫嚅着為侍女求情,“我跑得熱了,就脫了。”
陸枝被他拽得回身,垂頭看向他,認真地等着他說話。
陸天福說話本來還有些緩慢,說到最後幾個字急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磕磕絆絆地說:“真的,姐姐别怪她。”
這裡還有客人,家醜不可外揚,況且連弟弟都這樣說了,陸枝也忍着脾氣不能當場發火。
她盯着陸天福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換了一口氣,感覺肺裡被冷風過了一遍,直直灌進她的喉嚨深處,閉了閉眼,火氣也被風壓下了胸口。
“……好,我答應你。”陸枝搓了搓手心,捂着陸天福冰涼的手,讓他的手暖和起來,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指尖在淩亂翻飛的黑發裡穿梭着。
燕扶楹和孟如玺就在旁邊看着,也不好說些什麼,畢竟是别人的家事。
其實燕扶楹心裡也清楚這件事不隻是陸家對于小兒子的寵愛,還有現在鬧鬼帶來的壓抑和緊張。
後花園有個小門聯通着外面,侍女下意識想到的不是生病,而是萬一陸天福跑出去到其他地方失蹤了。
無論他是被人,還是被“鬼”帶走,對于陸家現在本就搖搖欲墜的人心來說都是一座砸下來的山。
因此她和其他人才會生怕這位小少爺在這個節點上有半分閃失。
王子涵說陸家家主早亡,他死前就帶着病,是一身花柳病,而他真實是死于馬上風。
那不滅的“鬼火”一事,她和王子涵在來的路上讨論了,确定這是人為,但是還不清楚對方這樣做的目的。
僅僅隻是想擊垮人心嗎?
可百姓對于陸家的評價極好,這件事與他們也無甚關聯,犯不上擔心,還充當了飯後閑唠的話題,傳得愈發遙遠。
恐怕隻有陸家的仆人會被這鬧鬼謠言影響得更多,心神不甯。
陸枝牽着陸天福的手,朝她們走過來,溫和地道歉:“不好意思,剛才讓你們看笑話了。”
王子涵搖搖頭,率先出聲:“沒關系,誰還沒點家長裡短的事。”
燕扶楹跟着她的話往下說,也寬慰了陸枝一番。
陸枝松了口氣,擺了擺手,讓人先把小少爺帶回屋裡,防止他着涼得風寒。
她轉過身,繼續笑着為她們介紹後花園的花卉草木,侃侃而談。
一絲也看不出剛才的怒氣,是個變臉的好苗子。
等她們在後花園逛一圈結束了,燕扶楹心裡多了些疑問,憋在心底,等着和王子涵獨處的時候問。
畢竟王子涵來的時間久,這又是她的客主,知道的東西不一定少。
兩人到了屋門前,王子涵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嘶”了一聲。
燕扶楹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王子涵一拍腦門,說:“我東西好像還沒買全,而且明天就頭七了。”
她擡頭看看太陽,有些煩躁地歎了口氣,“哎呀,不說了,我要趕緊去買了,這都快晌午了,再晚些估計就麻煩了。”
燕扶楹和她匆匆告别,見着她風風火火地轉身就走,也跟着歎了口氣,心想今天是從她那裡得不到答案了。
但是她要是去問侍女,涉及到一些敏感問題,對方也不好回答。
燕扶楹腳步一轉,往自己房間走去,小聲嘀咕:“該去問誰呢?”
好巧不巧,她回去的路上恰好能經過陸家的後廚。
正值晌午,廚房在叮叮當當做着午膳,人來人往,而頂上紅磚砌成的煙囪冒出來股股灰煙,還伴着熟悉的麥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