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婦人并不知曉身後有人跟着,一隻手挎着竹籃,不緊不慢地拐過街巷。
待一拐彎,餘光瞥見身後的幾人,不由吓了一跳。
“你們跟着我做甚?!當心我報官!”
“夫人莫怕!我們沒有惡意。”
杜珩忙掏出懷裡牙牌示意婦人去看,“我是太清縣衙的捕頭,叫杜珩,我們…”
“杜大人?!”
杜珩本要解釋,沒想到婦人一聽他的名字便轉怒為喜。
“诶呦!您不認得我,但我卻知道您。”
看這樣子倒是不用費事打消戒備了,玉嬌容與見澤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就今年端陽,我家隔壁那紅姐,她到縣裡賣香包,被幾個短命鬼出言不遜,還是您出手将那幾個家夥抓走的。”
婦人眉飛色舞的模樣是毫不掩飾的喜意感謝,聽她這麼一說,杜珩倒是想起有這麼一茬。
“紅姐回來就跟我提起您,說您不但為人剛正,還身手不凡,一個人便将那些痞子全都給打趴下了!”
“沒想到您竟然看起來這麼年輕,當真是年輕有為,不錯,真不錯!”
婦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杜珩,笑吟吟的模樣是玉嬌容最熟悉的。果不其然,便聽到那婦人問道。
“杜大人,不知你可有婚配?”
“噗——”
見澤噗嗤一笑,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害,是我多嘴,杜大人,您别放在心上。”
“哪裡,夫人言重了。懲奸除惡、保護百姓,本就是我們衙差應該做的。此時我不在公幹,況且我是後輩,你不必那樣客氣。”
婦人連連稱是,看了眼與他同行的幾人,她也認出他們就是方才在食為天的幾人。
“大人,你可是要問雪娘的事?”
“不錯,正是她。”
杜珩點頭,“聽夫人方才所說的意思,好似認得她?”
婦人點了點頭,“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大人随我來。”
幾人跟着婦人進入院子,依次坐在堂屋中,便聽到婦人幽幽一歎。
“雪娘也是可憐,年紀輕輕便喪父喪母,孤身一人嫁到這鎮上,本以為嫁了個良人,結果,卻是個負心漢!”
“雪娘是在五年前嫁到賀家的,剛開始的兩個月倒也美滿。隻可惜好景不長,賀家當家賀鳴到蘇州做生意,出門沒幾天,哪成想回來就帶了個女人!”
婦人提起此事還憤憤不平,“雪娘多美的人啊,姓賀的還不知足!帶回來的狐狸精我瞅着及不上雪娘三分。”
婦人哼了幾聲,又不由歎息。
“可是人再美又有什麼用?男人該變心還是變心。也不知道那狐狸精給姓賀的吃了什麼迷魂湯,說休妻就休妻!”
想起雪娘與姑獲鳥熟稔的樣子,沈初畫不由問道。
“那雪娘平日裡可有交好的朋友?”
“雪娘哪裡有什麼朋友?嫁到賀家的那段時間,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和離了之後,也是整日裡待在院中。”
婦人歎氣道,“要是有來往的朋友就好了,可憐啊,整日裡孤孤單單的。要我說,離了這兒去哪裡不好?省得在這兒看着那對狗男女鬧心。”
“雪娘一直留在鎮上?”
杜珩問道,婦人拍了拍腿連聲說着是啊。
“要麼說女人一旦陷進去了就不好出來呢?我瞧着她心裡還是放不下姓賀的,否則為什麼不走?偏要守在賀家。”
“啊?在賀家?”
見澤驚訝地說着,婦人深深吐了口氣。
“剛和離那陣,她是說什麼也不走,直到那狐狸精生了兒子,賀鳴才将雪娘給轟了出來。”
“離開賀家之後,雪娘也沒有去其他地方,就在那邊街上買下了一戶小院,整日裡也不出門,就待在院子裡。”
賀家是鎮上大戶,所住的街上也是一家挨着一家,雪娘那日本就是白日裡被轟了出來,周圍人又多,鬧得滿城皆知。
如今日那男子的人不在少數,若不是雪娘平日裡不出門,那些難聽的話指不定怎麼讓她難過呢。
這話讓沈初畫幾人摸不着頭腦,雪娘這般執意留在這,又是何苦呢?
“有時候,感情就是這麼沒道理。受傷了、疼了,也不舍得離開。”
少女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把重錘砸在杜珩心頭。
她言語間的難過讓杜珩也跟着心中悶悶的,少女睫毛微垂,明明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卻像是有什麼隔在他們中間,讓他無法靠近。又像是随時便要消失,讓他抓不住。
杜珩心中沒來由地悶痛慌亂,好似很久以前,他也這樣看着她,也是這樣無助慌張。
“玉姑娘…”
近乎呢喃的聲音無人聽見,見澤神色莫名地看着好似沉浸在過去的少女,伸手拍了一把。
“小孩子瞎感慨什麼?”
小姑娘繃着臉一臉認真教訓另一個小姑娘的模樣讓婦人噗嗤一笑,方才沉悶的心緒也稍稍輕松。
“夫人,不知雪娘如今住在哪裡?”
沈初畫問道,婦人為他們指了路,看他們就要離開,不由問出了一直沒有問出口的話。
“雪娘她,沒有犯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