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那少女之時,楚星曜不由得一愣。原因無他,這少女出現的地方時間都不合時宜。
“皇叔,她是何人?”
他那素日裡都是木着臉的皇叔,此刻滿臉憋悶地坐在亭子裡。而那少女正笑吟吟地拎着花籃,左挑右撿地将一朵朵鮮花插在男子頭上。
見到滿臉震驚的後輩,縱然楚淮安少年老成,此刻也不免窘迫。
輕咳了一聲,示意少女坐下。見她難得地配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見那雙澄澈的眼瞳中盡是搞怪的笑意,楚淮安便知,這人定是早就聽到了楚星曜的腳步聲。
忍了忍,還是沒有将頭上礙眼的花摘下,楚淮安臉色難看地說道。
“不必管她,你來此,是有何要事?”
楚星曜擡眸看了眼自家皇叔,又果斷地移開視線,抿了抿唇抑制住上揚的欲望正色道。
“前兩日移交給監察司的案子,不知可有進展?”
聽到他是為了案子而來,楚淮安瞥了眼低頭擺弄着花籃的少女,說道。
“暫時還沒有進展,不過你放心,不會再有人出事了。”
楚淮安說的肯定,讓楚星曜不由得側目。看了眼事不關己且毫無興趣的少女,楚星曜皺眉道。
“兇手是妖?”
楚淮安微微搖頭,他也不知。
“是鬼?”
楚星曜又問道,楚淮安依舊搖頭。一問三不知,楚星曜簡直要氣笑了。
“不知對方是何身份,也沒有絲毫線索,皇叔憑什麼說不會再有人出事?又是以什麼讓我放心?”
這話已經有些咄咄逼人,遠超過一個後輩應該有的姿态。少女微微扭頭看了眼攥着拳頭的男子,又低頭擺弄着花籃。
楚淮安舔了舔犬齒,淡笑道。
“我從不說大話,雖然對兇手一無所知,卻可以肯定不會再有人受傷,乃至喪命。”
楚星曜不說話了,他是知道楚淮安的為人的。瞥了眼嗅着手中鮮花的少女,楚星曜想,也許,這不知是妖是魔的姑娘可以幫忙。
如此想着,楚星曜也不再多言,躬身告辭之後便離開了院子。
直到楚星曜消失在院子盡頭,楚淮安才忍不住踢了踢置身事外的少女。
“開心了吧?”
少女笑吟吟地撐着下颌,連連點頭道。
“開心,難得我們司主這麼配合,怎麼會不開心呢?”
少女眨巴着水靈靈的眼眸,一副無辜的模樣讓楚淮安勾唇一笑。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若是讓下屬看見必定兩股戰戰。
隻可惜,對面的少女并不知害怕為何物,還心情頗好地将精挑細選的芙蓉花簪在了男子鬓邊。
末了,還興高采烈地拍着手,直誇漂亮。
楚淮安直感覺頭上青筋直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既然開心了,可以辦事了吧?”
少女自無不可,站起身趴在欄杆處,一雙眼睛靈動着追着水中遊魚。
“當然,我可是說話算話的。司主大人都在後輩面前出了這麼大的糗,我哪能出爾反爾啊?”
楚淮安冷哼一聲,将頭上花枝盡數拽下。斜了眼晃着腿的少女,開口道。
“糖醋魚?”
“好啊!”
……
離開監察司之後,楚星曜臉色是掩不住的陰沉。扭頭看了眼屹立的庭院,男子眼眸暗沉。
監察司自三百年前創立之初,便是為了查辦非人為禍的案件。與異族可以說是勢不兩立,今日,身為監察司司主的人,卻與非人之物相交過甚。
楚星曜攥了攥拳頭,面色陰沉地大步離開。
倘若楚淮安沒有異心還好,若是他當真與妖族有所勾結,莫要怪他這個做晚輩的大義滅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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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正,公主府。
晟國每日戌時正開始宵禁,公主府内也早已沒了燈火。整座府邸黝黑寂靜,從上方看去,隻有正殿内還能看到影影綽綽的燈光。
院子裡的合歡樹盤根錯節,枝頭的合歡花早已經凋謝,隻剩下皺縮卷曲的葉片。
一地的落葉在夜色下暗紅如血,被風一吹,又飄飄然地卷進窗台屋内。
落在桌面上的葉片被寬大的袖子撫去,落在赤裸的腳邊。白皙纖瘦的足上是條條蜿蜒的青筋,毫無血色地踩在毛絨絨的地毯上。
朱砂色的直裾袍委地,烏黑的長發随着少女梳理的動作不時地散落在後背。綠檀梳劃過長發,又緩緩落下,再從頭梳下。
鏡子裡的少女消瘦蒼白,往日裡合身的衣物空蕩蕩地挂在她消瘦的肩頭。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少女的足,引得少女垂眸看向來人。
“怎又不穿鞋襪?當心着涼。”
少年眼中滿是關切,仔細将兩隻冰涼的足捂熱,再将羅襪套上。
少女咯咯一笑,伸手攬住少年的脖頸。
“因為我知道,阿洲一定會幫我的。”
衛雲洲揚唇一笑,雙臂用力攬着輕飄飄的少女站起身。
“公主又輕減了幾分。”
颠了颠咯咯直笑的少女,衛雲洲眉頭微皺。楚娴雲笑吟吟地伸手撫平少年的眉心,反問道。
“這樣,你背起來不是更輕松嗎?”
少女意有所指的模樣讓衛雲洲不好意思地輕咳,眼神飄忽地說道。
“其實,原本就很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