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心無挂礙,無有恐怖,究竟涅槃。
……
永樂十一年春,三月初三,大吉,宜嫁娶。
自卯時正,京城中便籠罩着喜慶的氣氛。血紅的綢緞、剪紙,從皇宮正門一直蔓延至城郊。
洋洋灑灑的紅紙、花瓣,在地面疊了一層又一層。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推我擠,翹首以盼地望向皇宮的方向。
将軍府的門前一改往态的樸素,早早就挂上了鮮紅的喜稠,就連門前的一對石獅都被披上了紅衣。
酒香、魚肉香,直勾了城中百姓一整天。将軍府裡的廚子從清晨忙到傍晚,待黃昏時分一到,便吹鑼打鼓地張羅着開席。
十六擡的花轎自上午便迎進了将軍府,大着膽子趴在牆頭的少年少女們笑嘻嘻地議論着所見的風采。
“公主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穿了喜服,更是美得恍若神妃仙子。”
“娘常說,一個女人最美的樣子,就是她成親時的模樣。今日一見,果然美極。”
“聽聞公主先前并不喜歡将軍,怎麼突然要與他成親了呢?”
少年疑惑地撓了撓頭,身旁的少女嫌棄地撇了撇嘴。
“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公主之前的确對将軍無意,隻不過,天賜的姻緣擋也擋不住。他們二人不但一見鐘情,将軍那英雄救美的模樣,想起來都讓人心動~”
少年切了一聲,不服氣地嘟囔着。
“什麼英雄救美,老套死了。”
少女聽的一清二楚,不服氣地正要與他理論,便被身旁好友拉了拉。
“快瞧,公主出來了!”
順着少女白皙的指尖看去,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着朱紅的喜服,長長的霞帔上繡滿了鳳穿牡丹的紋樣。
金燦燦的霞帔墜随着少女的步伐在裙擺間時隐時現,同色的翹頭履上綴滿了珍珠玉石。蓮步輕移之間,還能看到鞋面上繡着的雲紋。
點翠的鳳冠将青絲收攏,卻扇遮面,隻露出一雙白皙纖細的手。腰間的環佩叮當,在滿座寂靜之中一步一步走向前方伫立的身影。
“咦?怎麼這麼安靜?”
少女奇怪地咦了一聲,幾個少年人面面相觑。明明應當是喜慶的氛圍,卻安靜肅穆地讓人心驚。
藕粉的繡鞋輕晃,微微上挑的杏眼看着下方面對面的新人。
“這大喜的日子,怎麼還哭了呢?”
小女娃歪了歪頭,看着少女臉上墜下的淚珠不明所以地問道。
“笨呢,當然是喜極而泣了。”
小男娃拍了拍妹妹的頭,得意洋洋地揚了揚下巴。
“我說的對吧,主人?”
少女搖了搖扇子,笑而不語地看着拜天地的二人。
高坐在上首的男子眉頭微蹙,看着眼眶泛紅的少女被一步一步送離大堂,往西廂而去。
新娘遠去,滿座高朋忽然活了般地相互活絡起來,你來我往地推杯換盞。
熱鬧喧嚣的氛圍與外街别無二緻,仿佛方才的詭異并不存在。
少年人們困惑地看向新娘離開的方向,好像他們所以為的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并不是所想象的那樣。
“不喜歡,為什麼要嫁呢?要嫁,為什麼哭呢?”
少女不解地呢喃着,而身旁的同伴同樣無法解答。
渲染了整整一天的喜意,此刻卻讓他們打顫。
黑暗壓境,猶如吞天巨獸,将白日的亮光吞沒。
少女看着暗淡的西方,扇子早已放在手邊,最後看了眼滿臉喜意的新郎,身形一閃,消失在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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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夜籠罩在京城上空,嗚嗚咽咽的風肆意地席卷着空無一人的街巷。
“呼——呼——”
男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驚慌失措地鑽進黝黑的巷子。
“嗚——”
哭一樣的風聲自巷口卷過,蜷縮在角落裡的男子不停地戰栗着。
夜色下,黝黑的影子慢慢接近,男子滿眼驚恐地捂着唇。隻是粗重的呼吸仍舊是遮掩不住,此刻,那影子猛得撲近。
男子發出一聲慘叫,驚醒了枝頭沉睡的雀兒。
……
“這已經是第十三起案子了,同樣的手法,挖心而死。”
驗屍官趙子顼看了看屍體空無一物的胸腔,扭頭看向蹲在一旁的男子。
“大人,這十三起案子絕非人為,須得移交監察司。”
楚星曜盯着滿臉驚恐的屍體看了半晌,最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