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醜。
戚霜沂隐隐綽綽感知到了什麼,匍匐在地上慢慢摸過這正在翻湧的紗布,整個人被颠的時起時落。
可她看清了紗布上胡亂織就的圖案,時起時落。
她從頭看到尾,越看越心驚,因為這一道道黑線仿佛有生命,正穿梭在這織布中,絲絲縷縷滲透。
戚霜沂深深呼吸,冷眼抱起所有紗布團進懷中,于是再沒東西支撐她,她從虛空中跌落。
同時,一股劇痛直達全身,似乎靈魂在火上炙烤,血液流失殆盡,頭腦被石錘重創。
一道凄厲的叫聲出現在腦海内,哭嚎咒罵。
“她發現了。”沈明霁睜開眼,眼中血絲彌漫,支撐一個幻境引渡她的魂靈消耗甚大,除此之外他還用靈力維持身前陣法。
“誰?”詭醫心頭一跳。
“她們。”
倆人對視一眼。
軟榻上的戚霜沂渾身冷汗冒個不停,疼痛于她而言是常伴的夥伴,可折磨不是,她現在的魂靈就在受折磨。
“讓她再看看。”詭醫不同意此時放她出來。
沈明霁斷然拒絕,“不行。”說罷他開始自主動作。
詭醫拗不過他,咬了咬牙開始釋放陣法第二階。
雪白色的靈力從他心口湧出,絲絲化作空中暖風,輕柔拂過戚霜沂的面頰,而他的手正在被戚霜沂死死抓住。
詭醫看到這番場景再要阻攔已經來不及,牙根咬了又咬,半晌頹然道:“你如此做,飛升必延緩百餘年。”
散自己的修為修複她的魂靈,大義。
大蠢。
詭醫眼眶生疼,看看他又看看躺着的她,“一個兩個都是瘋子,我說什麼都說不聽的瘋子。”
沈明霁聽他抱怨他們倆,扯了一下嘴角,“玄封很好。”
幻境中的她隻覺熱的要爆炸的臉終于浸入一盆涼水。
大口吞咽之際她醒轉過來。
開口第一句話是,“師尊!”
可近在遲尺間的人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隻見這人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熟悉的面孔不是那位她避之不及的宿敵又是誰,戚霜沂暈厥過去之前還聽聞沈明霁已經昭告天下與她訂婚?
緊接着中途夾雜了一段記憶,她們一同去了禁地躍淵,沈明霁身遇雷劫,二人狼狽離開,然後禁地深處結界波動......波動是因為什麼來着......
這層思緒太混亂,使得她思維陡然一轉,還有方才那心魔是什麼玩意,她的魂靈居然一直寄生一個這樣怪異的東西!
思維剛剛跳躍,方才捋順的記憶中間又插播了一段,像是一本書被撕了好多頁碼,現在正在一張張湊回去,前後左右看看是否對整齊了,沒有整齊再次拿開對上另一張。
她的腦海中此時就是這樣的狀态,五光十色的記憶片段在她腦子中打架,每個都試圖找到自己正确的位置。
眼前人的目光太過專注,戚霜沂面前好幾個人沈明霁逐漸合為一體。
“沈——”
一雙修長微冷的手按在她的唇齒前,面前的人逼近她的面頰應道,“玄封。”
玄封是誰?
這是她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可是她沒有一點抵觸的感覺,甚至心裡對這個名字竟然隐隐泛出一點——欣喜?
關于這個名字的記憶跳出來,可沒等她細細品味,更多更加繁雜的記憶再次出現。
“感受你體内氣息。”沈明霁的聲音再次響起。
戚霜沂體内洶湧起伏的靈力亂竄,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她走火入魔的時候,她不敢小瞧現在體内情狀,壓下所有好奇閉眼凝神,重新回到自己的心境之中。
而此時的空間比之剛才更加遼闊,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僅僅隻有一道火焰在半空中燃燒,她打坐吐息,穩住心虛晃動,将空間内所有飄忽不定的靈力盡數收納。
那是一段綢帶,戚霜沂剛才還将它抱在懷中。
凄厲的尖叫聲漸消,戚霜沂體内難以抑制的靈力逐漸平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角觀察自己體内的全部。
戚霜沂仿佛飄散開來。
她睜開眼睛,血絲急速從她眼眶中褪下。
她安安靜靜坐着,垂眸沒有說話,混亂的腦袋終于平靜下來,她忍住眩暈眨了眨眼睛。
“玄封?”
隻有這個人會叫她這個名字,戚霜沂眼眸一低,示意他的手還捂着她的嘴巴,看着她整個人情緒冷靜下來,沈明霁松開了手。
“望樰。”戚霜沂沒有動作,視線又一移動,現在看見着的是倆人交疊握着的手。
沈明霁那張淡漠的臉先是一怔,接着急速略過一絲喜意,但沒有松開的意思。
戚霜沂沒再掙紮,任由他抓握着自己的手。
沈明霁不錯眼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眼底所有的情緒都看在眼中。
百年光陰倏然而過,不知他是否由此阻礙修煉?
這人捧着她的手腕垂眼,半晌一滴淺薄的濕意沾染上肌膚,戚霜沂仰躺着沒動,片刻後歎了口氣,抓住他一邊的衣袖晃了晃,“望樰,不是你的錯。”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來對一下記憶吧,這百餘年好像發生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