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霜沂不再說話,放下車簾。
釀春一張臉被風刮的幾乎失去了做表情的功能,這一下進來稍顯溫暖的地方,馬上雙手捂臉來保溫,抱着膝蓋垂頭,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累了。
戚霜沂抓緊時間盤腿打坐,繼續探知魂靈,雖然收效甚微,但是經過這一天的堅持不懈,似乎也有一點用。
至少她将自己的魂靈與這具身體融合的更加密切,血脈中終于漸漸流淌出幾絲靈力,雖然少的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但是在這樣的風雪天中這些微靈力可以用作自身供熱,兩個時辰的駕車沒有讓身體僵硬,反而連指尖都微微發暖。
不過——
她突然想起自己懷中的小蛇,連忙伸手将青白的小蛇從厚厚的衣領中撈出來,這樣的天氣對于蛇類來說并不方便活動。
果然,小蛇比先前更蔫了,即使戚霜沂将肉幹撕碎放到他面前都沒有了興趣,小蛇攀着她手指,在它感覺溫暖的地方蹭了又蹭後垂下腦袋沒動靜。
戚霜沂将它放回胸口,要說起溫度,胸膛自然比手掌更暖和。
這廂她剛剛打算再次精心凝神之際,馬車打了個滑溜。
“怎麼了?”
隐臨平緩的聲音傳來,“有個過路人。”
戚霜沂聞言掀開車窗簾布,厚重的簾布阻隔了大部分的冷風,隻這一眼風雪立馬吹進車内,不過一個時辰,風雪已經大到幾乎看不清眼前路。
就在此刻,方才隐臨說的過路人進入她的視線。
一位身着淺綠色衣衫的行人挂在他自己的馬上,血迹從手腕處滴滴落下,自他來的路上,白雪皚皚,點點猩紅。
戚霜沂試着叫了兩聲,對方沒有回應,雙方一南一北,眼瞧着就要各自錯過。
戚霜沂想到了那個晚上,一樣的風雪交加,一樣的血流如注,一樣的青色衣衫。
不同的是她被人追殺,而她現在會救他。
“停車。”她說。
隐臨沒有猶疑,駕駛着馬車停靠下來。
“把他帶進來。”
馬車内部的空間很小,隐臨扛着人迅速掀開簾子,要将人放下時猶豫片刻。
戚霜沂将周遭放着的包裹丢到一塊,“把人放下吧。”
命令已下,隐臨隻能聽從,将人放下來時還記得用這人幹淨的那面衣袍墊在下面。
“尚有氣息。”隐臨說。
天青衣袍男子無意識翻轉,衆人這才看清他的臉,不知坐在這馬上被馱着走了多久,眼睫眉心都是霜雪。
這人的五官清秀有餘,全身上下清爽幹淨,倒像是一個讀書人的打扮,發間一柄玉做的發钗不知什麼時候斷了半截,配上這人胳膊上的血迹,瞧出些狼狽來。
戚霜沂探了氣息,呼吸平穩,又伸進他的衣領探身體溫度,也并未失溫,她的結果跟隐臨剛剛将人從馬上接下來一緻。
這人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釀春在一旁看的驚心,見戚霜沂掀簾子就要出去,思索片刻上前雙指睜開這人眼睑,順便将他身上出血的地方探查一下。
接着發現這人隻是手臂受傷,順着手臂一路流,瞧着滲人。
三個人都沒有詢問對方,默契似得用了自己的方式将這人從頭到尾探查了一遍,隻釀春最為小心翼翼,不想觸碰外男,除卻碰他的眼睑,卻是什麼都不曾經手。
釀春撕扯了布條下來好歹先将他手臂血止住,正吭哧吭哧打着結,去而複返的戚霜沂瞧見她動作利落贊了一句,“沒想到你還會醫術。”
釀春小聲道:“小姐睡了三年,釀春閑來無事看了些醫書。”想要從裡頭找找有沒有救小姐的辦法,隻是這想法談及起來都有點太過異想天開,她沒提。
“人有一技之長已是不易,能有越多就更好了。”戚霜沂從車内拿過寶劍和毛氈,囑咐釀春,“你就在車内,有任何事叫我。”
釀春沒來得及開口挽留,戚霜沂已經動作麻利退出,因為有這人送來的馬,幾個人在這大雪天也還能行走,隐臨自然就被派去騎馬。
他當初為了追趕上戚霜沂的馬車,所有重物都沒有帶。
而今風雪漫天,冷風似刮人的刀子,戚霜沂将方才連同寶劍一塊拿出來的毛氈丢了過去,這是放在車内做保溫用的。
隐臨也不矯情,信手披挂好,調理體内真氣,穩穩落座在馬上。真氣流轉又有了毛氈保溫,隐臨坐馬上倒是比方才更暖了些。
隻是真氣不能頂一天,天色已然漸漸開始陰暗,天際昏沉滾滾落雪砸在臉上都有了實感,這愈下愈大的架勢,讓衆人都有了一個念頭,她們必須盡快趕路。
戚霜沂接過缰繩,在落雪的地上艱難前行,按照地圖上的指示清濁鎮就在前面不遠處,現在隻能寄希望當初給她指路的人不出岔子,否則路上積雪再重一點,馬車可就走不動了。
躺在馬車内的陌生人氣息平穩,抱着雙腿在有限的空間内離他遠遠的釀春不錯眼盯着他。
話本裡都說這些山間碰到的人不是精怪就是妖怪,小姐心善救人,但她可得把人盯住了,要是這人有歹心,就讓隐臨先下手為強把他給做了。
說起來釀春還是很有安全感的,畢竟他們有三個人,而這人受傷不說,身上連個武器都沒有。
瞧着瞧着隻見這人眉心微皺,是要醒來的模樣。
釀春連忙喚了一聲小姐。
戚霜沂雖然一直凝神駕車,但也分了心神給馬車内,當下聽見釀春叫她,扭身掀開一角的簾布探進頭來。
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恰恰好此時坐起,面朝着車簾,撐着額角,混沌片刻睜眼。
戚霜沂直直對上了他的視線。
有話說:
某人終于來啦。
沈明霁: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