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下班高峰期的塞車,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開了一個小時,期間聽着司機對擁擠的車流爆粗口,程安甯識趣地降低存在感,安靜縮在後座。
等到了清城第一人民醫院,外邊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下了車,程安甯踏進醫院就開啟找路模式,一路按照院内各個指示牌找過去。
身為清城的大醫院之一,規模自然不是蓋的。她差點被繞暈,再加上方向感有點差,她找了咨詢台問路,最終還是繞了半個小時才找到住院部的C棟。
這個時間點下樓的人多,大多是住院部的家屬趕着回家或者外出解決晚餐,反倒是上樓的人比較少。
進了其中一個空電梯,程安甯按下電梯的樓層鍵直奔16樓。
長長的走廊已經亮起了燈,隻有零星幾個病人家屬在過道走動,護士站隻有一位護士的身影,其她人應該是在病房裡忙活或者吃飯去了,這會兒沒人留意到她這個生面孔。
程安甯收起手機,開始找608号病房。
每一間病房外都挂有一塊牌子,上面那間病房所住的病人名字,找起來挺方便的,程安甯很快在左側的走廊盡頭找到608号病房,門外的牌子上隻寫着“梁彥”二字,看樣子這是單人間的病房。
信息都對上了,程安甯伸長脖子,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病床上躺着一道颀長的身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不過有些距離,隻能看到病床上的人蓋着被子,看不清臉。
要不,進去看看?是可以進去的吧?
嗯,肯定可以,她隻是過來探望,又不是過來做壞事。
程安甯試着擰了一下門把手,發現是能擰開的。
她眸光一亮,準備推門進去之際,無意間側目,看到不遠處的護士站附近有一位護士正盯着她這邊。
程安甯莫名有種被抓包的感覺,随即頓住手頭上的舉動,面上尴尬笑笑,腦海裡飛快地想着對策。
就在她以為護士會過來詢問情況時,那位護士隻是淡淡地移開視線,走進護士站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見狀,程安甯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人家是不會管那麼多的,那她放心進去了。
推門進了病房,迎面的是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程安甯虛掩着門,緩步靠近病床。
随着距離的縮近,她看到病床周圍放置的各類醫療設備,以及……床上一張瘦削蒼白的臉。
程安甯瞳孔一縮,瞬間斂起臉上的輕松神色。
和她在電腦上看到的不同,病床上的梁彥瘦到脫相,薄唇幹裂蒼白,臉龐兩側以及眼眶凹陷,沒有半點血色,頭發剃成了容易打理的寸頭。
他的臉上身上各處連接着管子,就那樣閉着眼安靜地躺在那裡,像是會随時沒了聲息。
程安甯走到病床的一側停下,垂眼看到他有半邊胳膊露在外邊。
她随手拉起被子想幫着蓋好,卻看到了被子下那隻枯瘦的胳膊,幾乎是隻剩下皮與骨頭黏連。視線往下,那雙她在視頻裡看到的修長好看的手,也是皮包骨的狀态,手指似乎輕輕一折就會斷。
腕上系着松垮的病人手環,上邊寫着“梁彥”二字,程安甯再次确認了自己沒有走錯病房,更沒有認錯人。
是昏迷太久,身體在日複一日的治療中逐漸消耗成這副樣子嗎?
程安甯沉默着塞好被子,目光重新回到那張脫相的臉,不禁歎了口氣:“你怎麼……這麼瘦啊。”
雖然是無親無故的人,但是這段時間通過在電腦上聯絡,并且看過對方在電腦另一端那副帥氣鮮活的模樣,如今親眼看到對方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心情難免會變得沉重。
床尾用繩子系着一個本子,程安甯拿起來翻看,是護工每天的打卡表。
旁邊有一張凳子,她搬到床邊坐下。
想起以前聽說植物人是可以聽到外界的一切,程安甯嘴邊安慰道:“沒關系,你不會永遠都是這副樣子的,我們一定會改變這一切。”
原本她在過來的路上想着等見到了五年後的梁彥,一定要拍下幾張照片,回去後可以傳到電腦上,跟對方證明自己過來探望他了。
但真正來到這裡,看到他在病床上的樣子,她不忍心讓梁彥看到他自己這副慘狀。
在病房裡逗留了一會兒,程安甯起身準備回家。
她把凳子搬回原位,扭頭跟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身影道:“我走了,回家找五年前的你聊天,有空我會來看你的,拜拜。”
說完,她沒再停留,挪步走出病房。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程安甯把病房門重新關上,擡眼看到一行穿着黑色西裝、佩戴墨鏡和藍牙耳機的男人朝這邊走來,像是一群保镖。
那些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種要往她這邊靠攏的架勢。
程安甯眼皮一跳,莫名有種被人逮到從金庫偷摸出來的樣子,而對方氣勢洶洶,像是要将她緝拿歸案。
她一時愣在原地,無處可逃。
眨眼間,一行人已經來到她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