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慢吞吞吃完早飯,就見那個醉鬼已經大口呼噜完,面前的盤子已經一塌糊塗。
“大伯!”
随着一聲尖利而着急的叫喊,一個單薄而瘦弱的姑娘從門口沖了進來,她的神色蒼白而無助:“我的錢呢?求求你,把我的錢還給我吧!”
“什麼你的錢?”陳老三面色酡紅,滿身酒氣,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來人,想也不想道,“你有什麼錢,還不都是我的錢!”
柳豔紅的神色隐隐透着一擊即破的崩潰,似乎在勉力維持着最後的鎮定:“那是我攢的,從小到大攢的所有的錢,包括我媽留給我的錢!你還給我!”
國營飯店裡其他的客人看着這一幕,紛紛開口讨論。
“看樣子真是偷的錢,真是造孽啊,把人家所有的積蓄都給拿了,跑來大吃大喝。”
“也不是這麼說,小丫頭片子,手上留那麼多錢幹什麼,要我看,這錢早該交給大人,也沒今天這回事。”
“不過說到底,他隻是人家的大伯,又不是親爹娘,這錢說拿就拿,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
不少人默認如果是親爹娘,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拿走這些錢票,但陳老三隻是大伯,這才是他們覺得不對的原因。
林溪從口袋裡掏出之前買的大白兔奶糖,遞給蹲在角落的一個女孩。
她是跟着女主偷偷跑過來的,是女主的妹妹,在劇情的描寫中,聰明而膽小,是時常被人忽視,沒有存在感的存在。
在女主發光發熱的人生背後,她是拖油瓶,是默默無聞的包袱和累贅,在幾年之後被人拐賣,最終杳無音信。
林溪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
“小孩,去叫公安。”
柳豔春這時候還叫小草,她的個子比同齡人矮,瘦弱,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小臉黑黢黢的,隻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就這樣望着林溪。
看了好一會兒,她抓緊手心裡塞過來的奶糖,飛快地轉身跑了!
林溪看了一眼小短腿倒騰得飛快的小孩背影,見她确實是往公安局的方向去了,才慢吞吞收回目光。
看樣子倒是不膽小。
時間已經不早了,大上午的國營飯店就連鬧了兩場,大家夥幾乎都吃完了飯,但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一個接一個的留在這看熱鬧。
柳豔紅上前已經扯住了陳老三,她淚盈于睫,眼中透出堅韌又悲傷的眸色,“大伯,這是我家所有的積蓄了,我爸腿斷了,我媽不在了,這就是我爹和我們姐妹的救命錢!大伯你把它偷了拿去大吃大喝,拿去賭拿去花,這就是要我們的命啊!”
她字字泣血,聽得衆人紛紛搖頭,先前說陳老三偷錢的客人早就坐不住,這時更是站起身來主持公道,義正言辭的開口。
“我早就看出來這錢是你偷的,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但凡有點良心,也該趕緊把錢還給人家!”
他扶一扶眼鏡,明明是文質彬彬的樣子,說出的話卻铿锵有力。
“姑娘你也别怕,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定然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陳老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大笑,“你那廢物爹癱在床上,加上你們兩個拖油瓶,你說這錢是你攢的,你拿什麼攢的?”
他的目光落柳豔紅身上,說不出的毒蛇般的陰冷黏膩,說出口的話意味不明。
柳豔紅頓覺一陣惡心,她氣得發抖:“不是我家的,難不成是你吃喝嫖賭得來的嗎?”
“你!——”陳老三惱羞成怒,揚起巴掌就要狠狠扇下去!
然而手腕卻突然被牢牢箍住,鋼筋鐵築一般,無論他怎麼使勁怎麼用力,都掙紮動彈不了半分!
“我是不是說過了,這是吃飯的地,不是鬧事的地。”
付季青冷着一張臉,目光沉沉,看上去顯得格外冷酷兇狠。
柳豔紅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心裡湧上一股暖意,淚光盈盈的眼眸更是透出與親近人訴說的委屈。
陳老三後背發毛,他用力掙紮,還想說什麼,卻見三個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有人報案,說是國營飯店有人鬧事,就是你?”
“我……”陳老三吓得酒醒了大半,他下意識想跑,卻又掙不脫付季青,“我沒有!”
柳豔紅看到公安,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發亮,趕緊把事情的緣由經過說了。
“先跟我們走一趟吧。”公安同志點點頭,不管陳老三如何跳腳耍賴大喊着“我是她親大伯”,很快就把人帶走了。
林溪看着女主和陳老三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這才收回視線,卻對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眸。
小草剛高出桌子半個頭,隻露出上半張臉,眼神專注。她沒有關注她姐姐和她大伯的“鬧劇”,隻安靜的看着林溪,時不時舉起手,舔一舔手心裡的奶糖。
很難說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或許是出于同是“炮灰”的心理。林溪垂下眼,把大瓷碗裡還剩下的最後一個大肉包遞給她。
她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這是給她的,直到林溪又遞過去,她才伸出細瘦的手指,抓住了軟乎乎的肉包。
“獎勵?”她歪了歪頭,黑葡萄的眼睛幽黑發亮。
林溪“嗯”了一聲,“給你的獎勵。”
小草笑了,露出幾顆小米牙,高興的咬了一大口手裡的大肉包。
“好吃嗎?”
“好吃!”
林溪微微露出一點笑意,直到見着她吃完了肉包,才囑咐她,把話帶回去告訴她姐姐,問要不要買紡織廠的正式工作,五百塊。
見着她應聲跑走了,林溪這才起身。一大早吃了早飯,看了熱鬧,也是時候去做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