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林冷靜不下來。
他萬萬沒想到昔日好友……即使之後決裂了也依然有心心相惜意味的好兄弟居然會這樣對待他,雖然憑現在的時間線來說他們還隻是同事,但對新同事就這樣他曾經還真是小看杜烈了。
不過還有一個更直接的原因是——他在掙脫不了手铐且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吐出口中被塞着的手套,所以心如死灰地垂下頭決定在哪裡被綁,就在哪裡睡一覺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永遠保持锃光瓦亮的皮鞋。
這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男士皮鞋,不是什麼名牌,但從鞋跟和鞋底的磨損程度來看,是一雙相當好穿的皮鞋,即便主人可能對它精心維護過,但依然可以看出它曾陪伴他走過無數的路。
賀林忘了從哪裡看過,要想看穿一個人,不必去看他的長相與穿着,隻要看他的鞋子……也并不是說看鞋子的品牌或者類型,而是看這雙鞋子被保持的狀态。
在賀林的印象中,永遠保持着一絲不苟的人隻有一個,但那個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有求救,賀林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閉上眼睛裝做現場的第四具屍體,随後他感覺到臉側一涼,一股鞋油刺鼻的味道便撲面而來。
那個人居然用略尖的鞋尖勾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腦袋掰正過來!
賀林猛地睜開眼,怒道:“鐘嚴你是人嗎,就這麼對待我?”
“哈,還活着。”他搖了搖頭,語氣竟然有些頗為遺憾的感覺,賀林冷冷道:“我沒死還真是抱歉啊,你快點兒給我把手铐解開!”
“手铐?”鐘嚴蹲下身來撫了撫他的手腕,道:“哪裡來的手铐,我剛趕來就看到你躺在地上,明明醒着卻不知道在幹什麼不起來,結果你告訴我你被手铐铐住了,請問是國王的手铐嗎?”
鐘嚴難得說一回笑話,雖然夠冷夠不好笑,但多少突出些“人味”,也算減輕了一點兒賀林心中的恐懼感。
他試着動了動手腕,卻并不像鐘嚴所說的那樣什麼都沒有,冰冷堅硬的觸感依舊存在。
“鐘嚴,别開玩笑了,快幫我解開!”
“我還覺得你在跟我開玩笑……”鐘嚴試着掰開賀林交纏在一起的手腕,但在聽到賀林真情實感的叫痛聲後便放棄了,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你真的被一條我看不到的手铐困住了嗎,究竟發生了什麼?”
賀林看着鐘嚴嚴肅的神情也明白了,這人的确沒有欺騙自己,他沒來由地便想接上之前鐘嚴所說的玩笑話:“你知道怎麼樣才能看到這條手铐嗎?”
鐘嚴薄唇微抿着,一副很認真的神情:“什麼?”
賀林笑道:“隻有聰明的人才看的到!”
鐘嚴轉身欲走,賀林忙服軟道:“哎呀,我錯了錯了,鐘哥,别丢下我不管啊!”
暫時找不到能解開賀林手腕上那條手铐的方法,賀林隻能先讓鐘嚴将自己從地上扶起來再說,“老杜呢,隻能找到老杜讓他幫我解開了。”
“老杜?”鐘嚴道:“你說的這個老杜是什麼人,他也在這棟火鳳凰大廈裡?”
賀林反問道:“火鳳凰大廈?我們現在明明在四火藥廠的家屬樓裡啊!”
“四火藥廠家屬樓……在一年前就拆除了吧,後來才改建成這座火鳳凰大廈,金局打電話叫你來的地方也是火鳳凰大廈吧?”
“是沒錯,但是我在十八層發現了三具屍體,然後一個叫王華的男人突然出現,他在驚慌中和我失散,等我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兇手是一個長着人臉的巨型蜘蛛,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昏過去了,醒來時就看到了老杜,經過和他的交談後發現自己身處在之前辦過的案子的現場。”
鐘嚴聽着賀林的講述,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賀林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今晚的經曆太過離奇,哪怕是寫小說都寫不出這樣的橋段,可它們偏偏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他正在真實體驗的。
“好吧。”鐘嚴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那麼你現在看到的周遭環境是哪裡,火鳳凰大廈,還是四火藥廠家屬樓?”
“家屬樓,不過老杜為什麼不在,如果他在的話還能驗證一下你是否能看到他,最起碼也能讓他幫我把手铐打開。”
聽着賀林遺憾的語氣,鐘嚴歎了口氣道:“雖然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但說不定四火藥廠家屬樓的兇殺案和火鳳凰大廈發生的兇殺案之間有着什麼聯系。”
“你說的不錯,這兩起案件的确有所聯系,他們都與王華有關,在四火藥廠家屬樓滅門慘案裡失蹤的人是王華,在火鳳凰大廈兇殺案的現場出現的人也是王華,且這兩件案子的作案手法相同……”
“作案手法相同,你是說案發現場像在舉行什麼血腥詭異的儀式?”
鐘嚴說到了點子上,賀林即使雙手被縛還是打了個輕快的響指:“沒錯,現場就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那三具屍體就像是祭品一樣,所以我在想王華的嫌疑的确最大。”
“可你不是說……王華被殺了嗎,被一個怪物?”
“其實……我覺得人體身上最不可信的器官就是眼睛,它很容易就被一些假象所迷惑,所以我打算摒棄它在不理性的情況下所看到的一切,王華可能沒有死……他的死隻是我的幻覺而已,但他也可能真的死了,死在這兩起案件真正的兇手手裡……不過我還活着說明了什麼,後者的可能性也被排除,否則我早就死了。”
“也虧的你現在還能保持理智。”鐘嚴道:“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