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靜娴猛地一揮手,打開了裹挾而來的絲線,白皙的手背上瞬間浮現一道紅痕。
“唉?”清眨了眨眼睛,“我說錯了嗎?”
揮散開的細線再度聚攏。
“幻境是虛妄,可小林晏的性子不是虛假的呀。”清笑呵呵将絲線纏到手腕上,“難到她帶你回來後,細細說過龍都具體的情況?”
“……阿姐有她的考量。”
“考量?你這麼聰明,會不知道她在考量什麼?”清捂嘴哂笑:“既如此,她有坦誠言明自己身體如何嗎?”
傅靜娴的氣息微不可查的一窒。
“或者,她在松月派大張旗鼓地公布過你的來曆?”清的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換句話說,松月派弟子們對小林晏在人界的一切經曆真的全部知曉嗎?”
“……”
“回答不了吧?畢竟不管小林晏在龍都究竟做了多少……”清翩翩然轉了個圈,青色的衣擺随她飄舞,連帶着牽起衆多絲線。
“在她眼裡,你和松月派的諸位孩子一樣,都是需要保護的哦?真要論起來,對你還更柔和些~”
所以不會透露……
“小林晏是個足夠善良的孩子,卻不是個足夠直白的孩子呢?”
幾根晶瑩剔透的絲線拔地而起,拉起一個熟悉的人影。
一隻打扮酷似林晏的傀儡,從容“看”向了面前的少女。
熟悉的笑容在傀儡臉上綻開,空洞之餘,無端多出一絲驚悚。
“我很早很早就認得小林晏了。”清操縱着指尖的絲線,語調都仿佛柔軟起來,“像她這樣的孩子,遮掩起事情來最是厲害了。”
“發自善意的謊言,合着真假半摻的事實,蜜糖似的甜總能掩蓋掉下面的苦澀。”清說着說着,有些惆怅地盯着傀儡的面容。
“啊,若不是……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而傅靜娴,則是實打實後退了一步。
面前的“林晏”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好像在邀請傅靜娴過去一樣。
但那雙沒有光彩的、與清如出一轍的漆黑瞳仁,卻讓這個動作的含義與現實天差地别。
以清所了解的記憶,傅靜娴不是個會因為怪力亂神一類被吓到的孩子。
所以給少女呈現的光景,清還多加了些東西。
霧氣中,絲線交疊出長劍的幻影,橫貫傀儡胸膛,一行黑血從“林晏”的嘴角流出,模糊了幻術的輪廓。
林晏本人,僅用傀儡是很難模仿的。
但她的“死亡”未必。
用小指勾了勾絲線,清快活地瞧着傅靜娴的表情。
慘白慘白的,煞是好看。
“我認識的小林晏,就是即便到這種地步,也會笑臉相迎的孩子。”清擡手指了指傀儡,“那些,可都是她會隐瞞的哦?”
“……”心緒紛亂,傅靜娴艱難地挪開視線,“所以閣下困住我半天……是為了向我展示這些?”
“……”清揚起半邊嘴角,“隻是想找個傳承人嘛,為了說服你分析利弊有什麼錯。”
手中用力,絲線拽着傀儡倒地,再次化作一捧煙雲。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也不想看見她這樣吧?”清收回了多餘的絲線,“幻境裡你連她們傳音都能察覺,來修我這行可是事半功倍啊。”
“……”傅靜娴扇了扇面前過濃的霧氣,“那前輩現在,情和理都說完了罷?”
“……說完?”清瞳孔闊了闊,“這是說不完的哦。”
下一刻,女子修長灰白的手指出現在傅靜娴面前,直指她心口的方向。
“心思重的孩子,覺得我是危言聳聽或是惡意引誘都無所謂。”黑色的長發垂下,遮住了清一半的眼睛。
顯得獨剩的那隻越發幽深晦澀。
“倒是你出去後巴巴地找上小林晏,那才是真真咒她倒黴呢。”
清緩緩轉了轉眼珠。
“不許拿這件事問她哦,可别怪我沒提醒你——畢竟我也是很喜歡小林晏的呀,見不得她又因為你出事。”
四周的霧氣開始逐漸消散。
清的手段和來意古怪,傅靜娴搞不清她的邏輯,隻是警惕地觀察着。
指尖卻已因為這句話被掐的通紅。
“打個賭如何?”清的身影随着霧氣,同樣在傅靜娴視線中漸漸淡去,最終隻留下朦胧的語調。
“你這兩天不會聯系上她的。”
“猜猜又是被小林晏隐瞞的什麼呢?”
!
思緒回籠,傅靜娴再次站在了藏書閣底層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