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要命的人就這麼在夢摻夢裡、滿打滿算昏睡了七天。
在褚明熙的看顧下,陣紋上那六瓣圖樣愈發凝實清晰。
“這是快要醒來的預兆嗎?”來看望傅玲燕的應曉桃問道。
龍都的大陣基本上要完工了,慕容允被萬行順拉出去當了下手,眼下整個祝靈樓樓頂就給松月派包圓了。
“是血契穩定下來了。”褚明熙頭也不擡,雙眼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醒不醒的來……還不好說。”
“哦……”應曉桃有些不安地攪了攪耳邊的垂發,“那我還是一樣回複穆鸾他們嗎?”
龍都生變,松月派的來信不好傳達,褚明熙又要看人,于是一百多号人逮着這兩天大陣靈流周轉,可勁鑽空子,起碼往應曉桃的識海裡塞了上千道靈念。
每次識海放開,一連串“99+”都能讓應曉桃懵好一會。
“回,照常回。”褚明熙困不打一出來,搖搖晃晃嘟囔道,“把吵着要來的一并拒了。”
“呃……”應曉桃在識海快速一掃,“沒幾個說要來的了……但是很多在問老師和師姐什麼時候回去……”
應曉桃縮着脖子瞄了褚明熙一眼:“老師,燕子現在的情況是打算……?”
褚明熙歪着身子沒吭聲。
“……”應曉桃試探道,“如果燕子血契已經穩定了,我們這兩天要不要……直接帶她回山裡啊?”
“哦?何出此言?”褚明熙悶着頭,看上去就差個枕頭了,“穆鸾的血契又不行了?”
“哪有哪有,穆鸾姐還說好像找到了契源,短時間不會有問題的。”應曉桃連忙道,“隻是龍都現在風言風語漫天飛,我,我有點擔心……”
“龍都啊……”褚明熙懶懶地提不起什麼興趣,“多少年了都這樣,也不急于一時。”
“但是!”褚明熙難得沒睡死了搭理這件事,憋了好幾天,應曉桃一股腦開口,“龍都現在太亂了老師!燕子再不走血契肯定又會出問題的!”
“嗯?”褚明熙好奇道,“zhu……林晏沒告訴你她血契的情況?”
“燕子寬葫蘆細嘴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事她從來不說。”應曉桃懊惱道,“觀遊苑的案子審完,那幾個皇子黨這幾天一直吵來吵去,已經有人找到祝靈樓來了。”
“?不久前嗎?”
“……好吧您可能又在睡覺。”應曉桃深吸一口氣,“對,我來之前剛打發走一批,借老師吉言,皇後母族垮掉後,大皇子一黨真的把算盤珠子打過來了!”
“不止吧,三皇子一黨會幹看着?”
“唉還真别說,三皇子那邊也跟着崩珠子。”應曉桃越說語速越快,“要我說與其繼續待在龍都,不如把林晏先撈回去,血契穩定後再解也不遲,總比……”
應曉桃說到這,仿佛想到什麼,略微停頓,接着把心一橫擡頭道:“反正她也不知情,大不了回去後您先給燕子施法穩住她,我保證……”
咕咚。
褚明熙終于歪倒在地上,入睡十分安詳,仔細聽還能聽見綿長的呼吸聲,也不知是睡了多久。
“……不是?”應曉桃瞪大了眼睛,“這麼絲滑嗎?”
那剛剛說話的人豈不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内,應曉桃緩緩扭頭,果然見傅玲燕已經從陣法上坐起,六瓣陣紋在昏暗的房間内流光溢溢。
見應曉桃看過來,傅玲燕還比了個噓聲手勢。
“……”應曉桃無語,應曉桃抓狂,應曉桃白眼一翻就地栽倒。
“唉?”傅玲燕活動了下有些僵硬四肢,見狀有些好笑地去戳了戳應曉桃,“不必如此吧?我醒都醒了,再說全點如何?”
應曉桃死魚一樣癱在地上:“醒了剛才不都聽到了,你騙人,我才不說。”
傅玲燕回頭看了眼法陣,記在心裡後繼續笑道:“真的不告訴我嗎?回頭我出去就被人堵了怎麼辦?”
“那你就不要出去。”應曉桃翻了個身,“明日我們回松月派去。”
“陣修好了?”傅玲燕問。
“修好了,慕容允變成陣法大師可以繼承衣缽了。”應曉桃一動不動。
“謝歲審完了?”
“審完了,他洗心革面還把關明淵賣了,兩個人勞改造福社會去了。”
“皇後的母族也被嚴嵩賣了?”
“你怎麼知……咳,不算吧,查出來有罪就有罪呗,現在已經太平了。”
“所以大皇子一黨和三皇子一黨現在胡扯頭花,想着要來傅家找我,最後找到祝靈樓來了?”
應曉桃一把翻過身,顫抖着指着傅玲燕:“不是你上哪推的?你到底醒了多久啊?你把這兩日我和小允子說的話全聽了?”
傅玲燕眨眨眼:“沒有,我剛醒不久,猜的。”
應曉桃沒脾氣了:“……好好好,還有啥猜出來的一起說吧。”
“哦。”傅玲燕半蹲下來道,“皇子黨來找我,其中有傅家對不對。”
“哇,對啦。”應曉桃虛虛捧場。
“找我不是對我的副樓主位置有意見,就是想讓我嫁人對不對?”
“……”應曉桃捂住了臉。
老天,猜的真準,完全不給糊弄的餘地。
“嗯,看來是對了。”傅玲燕觀察者應曉桃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不過我還挺好奇的,既然大陣修好了,師父他們是收了什麼旨意要把我的修為一并壓住嗎?”
“……”應曉桃撐起上半身,“準确來說,朝堂裡有一點呼聲,但是萬爺爺沒鳥他們,而且……”
“而且有觊觎我修為身份的不樂意?”見應曉桃再度梗住,傅玲燕點點頭,“好,多謝了。”
說着,她站起身來,感受到體内靈脈恢複了五六分,旋即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應曉桃從地上爬起來,“等等等——去哪?我陪你一起!”
傅玲燕的腳程略慢了一瞬:“不用,先回你的消息吧,我有點事要處理。”
“姐哎你知道你昏了幾天嗎你就去!”應曉桃嚷嚷起來,擡腳就要追,“好歹等我話說完啊!”
等她追出門,除了聽到傅玲燕讓她小聲點别把褚明熙吵醒的餘音,早已不見人影。
“……”應曉桃急得跳腳,正要去追,頭頂卻忽地被敲上一記手刀,雖然不痛,但還是讓應曉桃倒吸了一口冷氣。
“讓她去吧。”褚明熙一手擱在應曉桃頭頂,一手揉着眼睛。目光惺忪地望向遠方灰撲撲的天空。
“畢竟是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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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傅玲燕暢通無阻,就像先前還隐藏在傅家時,她能悄無聲息地翻牆一樣,現在在龍都上空掠過也并非難事。
可見無論龍都一群人底下叫的多響,實際上并不能拿人怎麼樣。
應曉桃嘴上變扭,在傅玲燕走後還是很快将這幾日内發生的事複盤一遍,識海傳了過來。
踏上茶樓的外間時,傅玲燕尚在識海内查看。
謝歲供出西域皇族觊觎濟朝國土,很早前就安排他來龍都蟄伏,最終确定在今年春日宴上動手,而這其中又少不了關明淵和肖家相助。
皇後母族正是肖家,仗着大皇子身份在外作威作福,倒賣修界物件,以緻于被西域人利用。滋态嚴重,皇後被震怒的皇帝廢棄,肖家舉族抄斬。
而在謝歲的指控下,關明淵在修界的蹤迹暴露,因此謝歲也随之被壓往修界,後事如何應曉桃尚且不知。
……所以觀遊苑一事鬧得聲勢浩大,最後真正處理下來的人隻有肖家一族而已。
傅玲燕的神識停留在有關齊婧和傅靜娴的幾筆記載上,頓了頓,接着禮節性地敲響了隔間的木門。
“請進。”漫不經心地聲音傳出,傅玲燕推開門,便見嚴嵩着鴨青色長衫,手中一把潑墨竹影扇,端坐小幾之前。
幾上一壺清茶,兩盞玉杯,袅袅茶香四溢,顯然是正等着什麼人。
“嚴主使好興緻。”傅玲燕坐下道。
“哈,林副樓主消息倒是靈通。”嚴嵩合起折扇,“來都來了,也順道喝一杯吧。”
傅玲燕沒有推拒,接過嚴嵩斟好遞來的茶,輕抿一口,方才開門見山道:“來此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嚴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