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門内那棵造型奇特的古松時,傅玲燕揪住應曉桃的後衣領給人搖了起來。
“小桃?别睡了,到了。”傅玲燕周身運起靈力,引着迷迷糊糊地應曉桃落到山門前的石階上。
松月派占着一片山巒中最高的山頭,爬着青苔的石階伴着濃蔭一直從山腳蔓延到山峰,堅石鑿出雕有古樸花紋的石門上歪歪扭扭貼着副大紅對聯,和古松一起落在山腰處凸起的小懸崖邊,拖了險崖和石上孤松的風姿,乍一看也能有點清怡不俗的韻味。
細看則能看見那紅對聯已被風吹的翹起來角。
傅玲燕半拉半扶着應曉桃站到古松前,淩雲靈巧地飛到騰空的樹幹旁,很有禮節的用劍柄扣了兩下。
清泠的靈力如水般漾開,下一刻便有人從門内沖出:“大師姐啊啊啊啊啊!”
應曉桃被這一聲爆吼吓醒,回聲在群山間跌宕,傅玲燕矜持地召回淩雲,一扭身反從來人身側閃進了門内。
徒留應曉桃一臉懵逼地被幾位好友簇擁在原地:“……啊?大世界怎麼了?任務沒肝完?”
……
傅玲燕輕巧地點地而過,一路上友好地同熱情老鄉們點頭微笑。一路上,多的是弟子在散步遛彎,或者下棋弄花,遠一點跑出去野爬釣魚啥的都有,氛圍閑散的仿佛能直接躺進來睡覺。
與其說是門派,倒更像某個農家樂。
但抛開外在,松月派的整體實力并不弱。
正如傅玲燕進派前褚明熙講的那樣,松月派現在收下的全是“外來者”,而天道又因為需要吸納外來者的道途,因此整個門派弟子的修煉天賦都不差。
隻是随着天賦愈好、修為愈高,并發問題五花八門的更明顯。全派上下一百多号人,出動所有人力、幫其中一位修煉反噬的弟子尋找壓制之法也是常有的事,加上門内都是同鄉,保留了不少前世習慣,笑鬧間其樂融融,也算是成全了褚明熙一番心願。
目前門内天賦最高的,一個應曉桃,一個傅玲燕。應曉桃是個跳脫的,功法又不太合适,于是管事的職責大多落在褚明熙和傅玲燕身上。門内也不講究那麼多,不管先來的後來的一律齊刷刷管傅玲燕喊大師姐,主打一個不靠譜但聽話。
應曉桃能聊,私下裡問過,這裡穿來前年齡大多在十五到二十之間,最小的十二,最大的也才二十四,眼神是清一色的澄澈無害。
……大概天道也覺得這個年紀過來的最熱血方剛方便吸血吧……穿前剛滿十七的傅玲燕曾如此感慨。
此刻她拾級而上,周遭的喧鬧聲已漸漸被叢生的灌木和樹林稀釋,墨綠間鳥鳴陣陣,直至山巅綠影下立着座屋檐飛起的小殿。
傅玲燕在小殿附近瘋長的植被中開出一條道,總算是正式叩響了門内六百歲高齡掌門的房門。
“……老師?林晏有事求見。”傅玲燕見叩門沒有回應,所幸扒着門縫出聲。
“……”漆黑的屋裡發出一聲困倦的哈欠。
“……”傅玲燕挂上了營業般的标準微笑,“不起來我拆門了。”
下一刻,兩道藤曼自殿内沖出,砰的頂開了大門。
——可見威脅之法對所有老頭都十分有效。傅玲燕一撩頭頂的爬山虎,低頭進了殿内。
殿中光線昏暗,漏瓦的屋頂上傾瀉下幾縷日光,照出殿内綠草叢生的自然景觀,白衣道長歪着身子,墨發随意披散在地上,正倒吊在房頂的枝桠揉眼睛。
“林晏啊?回來啦!”褚明熙慢吞吞伸了個懶腰,“血契怎麼樣了?有頭緒沒?”
血契——褚明熙命名的、天道為了将外來者與此界捆綁種下的“因果”。
傅玲燕深吸一口氣:“……有點吧。但我更好奇老師這半年多——不會一直吊在房梁上睡覺吧???”
褚明熙兩百多年前解了血契,又尋機緣恢複靈根後,能進入類似睡眠的“假寐”狀态,因此迷上“入睡”,一日更比一日癱。
據說在傅玲燕來前,門内是有另一個天賦極佳的火靈根弟弟天天早上給褚明熙這裡亂燒一氣,以逼褚明熙起來幹活——隻是這位前二把手在褚明熙去龍都前幾日,血契未解成功,在外走火入魔而死。
傅玲燕連他一面都沒見着。
自此,褚明熙的嗜睡之好越發不可收拾,應曉桃功法不宜擅動火氣,傅玲燕冰靈根威脅力度有限,這山頂殿堂幾乎成了木靈根盤踞的入睡聖地。
傅玲燕身側的淩雲開始蠢蠢欲動……
“唉~别别别,許久不見,這多傷和氣。”褚明熙一骨碌滾到地上,揚起一陣枯葉,“咳咳咳!怎麼……怎麼會一直睡着呢,又不會真睡着……咳咳,東西都有看的。”
傅玲燕看着褚明熙衣衫淩亂的捂着口鼻扇風,實在不忍直視,所幸背過身靠在一株不知名爬藤上,“……既然看過,老師這邊可有進展?”
褚明熙正在摘頭上卡住的枯枝落葉,聞言往傅玲燕出聲方向一瞥,旋即幽怨道:“林晏,你不看就算了,怎麼忙也不幫一幫。”
“你這屋已經不經拆了,我怕它榻。”傅玲燕言簡意赅,“回頭記得找穆鸾給你報修下。”
褚明熙哀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