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我重新遇到了你，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柳瞑鳳靠在秦羽涼懷裡，十年，他有太多時間回味往事。有些許久不曾觸碰的記憶，竟在穿針引線般的故事節點中間串聯了起來，時間推移，卻越發清晰。

秦羽涼倏的說不出話來，他意識到他的記憶缺失并不完整，許多片段早已殘破不清，他記得每一次的不愉快，記得背叛與屈辱，記得聲嘶力竭與歇斯底裡，卻偏偏忘了曾經支撐着他活下去是那個人冷面下最不為人知的溫柔。

可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忘了呢。

他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先生，那你現在……還恨我嗎？”即便你已經親手取過我性命，可你那麼光風霁月的人，如何忍得滿手血污的我……

他愛他的先生芒寒色正嶽峙淵渟，所以，如果柳瞑鳳因此耿耿于懷，他尊重，也理解。

他願做沾血的劍，隻要能保那玉面修羅永遠白衣勝雪，殺業他來造，業果他來背。

哪怕森羅殿中長跪不起，煉獄火海永不超生，唯願他的仙人永遠出塵風華，芳名不朽。

柳瞑鳳忽的直了身子，捧着他的臉看進他的眼中：“羽涼，我不恨你。從前我不知你獨自一人背負過這麼多，是我眼高于頂，不曾為你考慮過，不曾聽過你解釋，是我固執己見，死守着迂腐的忠義，你已拿命還過你的殺業，你本就不欠任何人的，況且你今生救下的人遠比前世殺死的人更多———你是個好人，好徒弟，好皇帝，我不恨你，我愛你，秦羽涼。”

此話一出，秦羽涼難忍住心頭的酸澀，淚水決堤一般湧出，柳瞑鳳輕輕拍着他的背，低聲說：“所以，你原諒師父，好不好？”

他好不容易拾起一點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先生，是我不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謝謝你……可是……我……我不配啊……我不配……我是個爛人……我殺了很多人……我………我弄髒了你………我害死了你………為什麼要原諒我啊……我………我………”

如何不介懷？

若柳瞑鳳為了這份愛意而背叛他的信仰，那他的愛就不該存在。

“看着我秦羽涼。”柳瞑鳳捧住他的臉逼迫他擡頭，低頭吻了吻他的淚痕，“首先，你從秦羽蒼手下救下了那幾籠子的百姓，用的是你自己的命；其次，我知道所謂屠城是後來謠傳的，你根本就沒有殘害生靈；最後，你今生的所作所為不曾有一星半點對不起昀國的百姓。”

“你都知道了？”秦羽涼看着他，眼中的不可置信混着淚水源源不斷。

“嗯。”柳瞑鳳看着他，眼神中的溫柔與堅定不容置疑，“我的陛下，本是慈悲心腸。”

那時回溯的畫面裡，秦羽涼下了命令，柳瞑鳳本以為此後便是一舉攻破城門，然後屍山血海，生靈塗炭，

他近乎不敢看下去。

屠城這事史書上不罕見，但固然是不好聽的。衆将士也遲疑了片刻。

秦羽涼趁此時将身後抵着他後頸的匕首一甩，當即拽着匿山老兒的手腕過肩狠狠一摔扔下馬去。随即他用劍指着匿山老兒大喝一聲：“大膽賊人！竟敢裝作軍師行刺本将軍！速速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