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臘月裡從天而降一盆冰水,透心的冷不多時便結成了冰淩,銳利的椎體究竟是先劃傷自己的皮膚還是先紮入他人血肉早已不再重要。
胸口疼到麻木,痙攣的胃裡翻江倒海。滿腔熱忱被生生澆滅,他的理想,抱負,他的熱愛,信仰,一時間都變了模樣。被宏大的願望支配的小半生笑話一般流過指尖,聖賢書沒有說過這種情況該怎麼做。
鋪天蓋地的委屈和姗姗來遲的茫然占據了所有的感情。片刻後,他喚出淪,冷靜地聽完了他母親的故事。
這一夜,他沒睡着。他想了很多,很多。
次日,穆鶴雲醒來時帳内沒有人。
他環視一周,腦子裡嗡嗡亂。關于這荒唐的幾天,有且僅有的記憶并不足以支撐他全部回憶起來。
但他就是癡了傻了腦幹丢失了也能認得出來這個地方。
畢竟在這幾天裡,他經曆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掙紮。而這掙紮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帳子的主人。
确認沒人,他掀開被子,蹑手蹑腳走下床。
英明神武如小穆将軍,繼八歲時四更天溜出去拯救後廚那隻合他眼緣的雞之後第一次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為的是躲一個合他眼緣的人。
貓着腰耳朵貼着牆壁好不容易竄到帳外,小穆将軍方松一口氣,簾一掀開怼臉就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在離他鼻尖幾寸處铮铮微笑。
完了。
沒腦子的也該看出來是柳瞑鳳帶他回來的,可沒腦子如他不知道自己在更沒腦子的時候對柳瞑鳳說過什麼。
“柳……柳将軍,早啊……”他緩緩擡頭,尴尬地呲着牙擠出一個笑。柳瞑鳳這麼溫柔的人,一定不會計較他幹的那點破事兒的吧……
隻不過方一擡頭,便對上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如初昳麗,仍是那張冰肌玉骨出塵絕代的臉,他似乎剛晨練完,美人香汗,肩上搭着一條汗巾,臉上透着紅暈。一手執劍一手拎着劍譜。隻不過雙眼沒有了弧度,那雙鳳目變得冷漠,甚至有些刻薄,全然不見了這幅眉眼本身的妖冶浪漫。柳瞑鳳垂着眼睨着他,柳眉微皺了皺便令他不寒而栗。
片刻,柳瞑鳳才開口,語氣淡漠疏離,極易察覺出其間的諷刺甚至鄙夷:“穆将軍,早得很。”
穆鶴雲一個哆嗦,先前還有點亂的腦子瞬間就徹底清醒了。
他尴尬地直起身咳嗽兩聲:“是不早了,那我就先……”“先做什麼?”柳瞑鳳分明比他還矮一點,可周身的氣場卻冷得吓人,一開口就把他凍在了原地。
不對勁。
這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