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有點發黃,信封上還落了灰。
秦羽涼輕輕撣掉新上的灰,小心的拆開信件。
收信人是一條波浪線,寄信人是一個眼睛上打着兩個叉的鳥頭。
信的内容非常簡單,甚至是非常的潦草,一共就三句話。
“見信如晤,展信舒顔。
我自願堕入濁流,隻願保她此生無憂無羨,純白無瑕。”
下面是另一個人的筆迹,隻寫了一個字“亦”。
上面那個字迹定然是柳瞑鳳的,這秦羽涼一眼就能認出來;下面那個,卻從未見過。
上面的字迹自帶一種風骨,每個字都像那人一樣清俊修長,筆鋒轉折恰到好處,連筆處細如發絲,一個個端莊肅穆;下面的字就有幾分邪魅狷狂的意味,筆畫較細,但多餘連筆繁雜,過分刻意,看着不像個多懂筆墨的人寫出的字。
“太······太子······殿下!”一個婦人悄然進來,見到他,顫聲跪倒在地。
秦羽涼回眸,認出這個婦人。
這不就是他重生過來第一天遇到的那個婦人嗎。
“夫人請起。”秦羽涼把顫抖着的婦人扶起來。
“殿下······請·······請問您知道柳先生在哪兒嗎?”婦人顫抖着,“柳相月餘沒有回來,吾兒的病······”說到此處,婦人有點不願再說下去。
“夫人,很抱歉,先生在一月前就已經走了。”這話說着,也不知在陳述事實還是在刺誰的心。
“走······走了?”婦人一時有點無法接受,“所以說,傳聞是真的·······”夫人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掩面哭泣,“他是多好的人啊·······怎麼就走了呢······天妒英才········怎麼好人就不長命呢········”
婦人瞬間哭成了一個淚人,甚至站都站不起來,秦羽涼也不好出言安慰,隻是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遞了一小塊手巾。
婦人抽噎着說:“殿下·······您說為什麼·······柳相那麼好的人······沒有他·······我們怎麼活·······”
秦羽涼問道:“何出此言?”
“您······您是不知·······我們這一條巷子裡的人,都是靠他才活下來的······病了他來醫,生活費用他來給,被欺淩了他替我們讨回公道······為什麼·····為什麼啊·······”說到此處,夫人哭得一個完整的詞都吐不出來。
秦羽涼看着她,低下頭,小聲說了一句:“是啊······”
是啊。
柳瞑鳳那麼好的人。
到頭來,僞君子一直不過是他為自己的恨找的開脫,柳瞑鳳從未貪過一絲一毫,他一心為民日月可鑒,可偏偏他就是不相信。
為什麼呢。
因為他蠢啊。
蠢到愛人就在眼前都分不清,傻傻找了個面貌有幾分相似的就尋死覓活,但是······他終究是害死了他。
蠢得人神共憤,卻要用最心愛的人做代價,彌補自己一世造下的孽。
太晚了。
他發現這一切太晚了。
秦羽涼恨得猛捶自己的膝蓋,他緊咬着牙,攥着拳的手骨節發白。
那麼好的人,被他生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