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酌铮給安排的地方就在東宮,秦羽涼要找柳瞑鳳是不費力的。
等人高銅鏡前,那少年勁裝箭袖,鑲着綠松石的簪攏起起順滑烏亮如泉湧的堕馬髻,端的是眉眼深邃,肩寬腿長,卻又不乏少年人獨有的桀骜氣質。他身量高,雖然此時也隻是勉強與柳瞑鳳持平,但這個年紀一天一個樣,他也不着急。
鏡前的少年搔首弄姿,他勾了勾唇,許久,才斂下眸中那老鬼的死氣。
看着那鏡中少年,心頭一股子說不上滋味,似乎此刻重生的實感也入了那鏡子,令人捉摸不透。
他前世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招人恨的水平不是一點兩點,逐漸的他對身邊人的戒心也越來越重,似乎在稍微往後的記憶裡,每日早晨都是柳瞑鳳為他梳洗。而今那人不在身側也不能随意差遣,一時間這老鬼竟是要忘了如何自己處理這些事情,有宮女服侍他又别扭,隻能自己來。
可這太子之身若執意不要宮人進來隻怕門口又要凄凄慘慘跪倒一片,然後那哭喊打殺隻怕惱人的得很,所以他起了個大早,纡尊降貴親自解決了這些麻煩。
以至于那太子穿戴整齊器宇軒昂從房中走出時,門前幾個困得翻白眼的侍衛驚得連聲道惶恐。
秦羽涼一挑眉不理會他們的驚怕,隻問了一句太傅醒了沒,得到否定回答他情不自禁一笑,斥退要跟上來的宮人,大步流星走至那寝殿。
殿下咳嗽兩聲,輕叩三下門,開口卻一點沒規矩:“先生,醜時以至,請起身用膳。”騙人嘛,至少還有一刻鐘呢,否則怎麼能輪到他來叫人家起床?
沒人應。
“先生!出來吃早膳啦!”他喊得愈發放肆起來。
仍沒人應。
“先生失禮了!我進來咯!”身後那太監阻攔不及,隻見那太子長腿一跨竟是毫不留戀蓄謀已久一般直愣愣沖了進去,急得他在原地直跺腳,哎喲哎喲叫了好幾聲也沒辦法。那厚重木門在他面前關上,也毫不留情面。
秦羽涼其實也隻是敢進來而已。畢竟他此刻還是怕被柳瞑鳳宰了的。所以他背靠着門定了定心神,沒聽到響動又喊了幾聲,确定裡面的人沒醒才敢擡腳走進去。
掃視一圈,沒有看到柳瞑鳳。
他又走了幾步,楠木床紋飾精巧,雕工了得,從遠處就能看見床上靠窗處被子拱成了一個團,圓滾滾的。
什麼玩意兒?
秦羽涼走近,那個團子不大,枕邊的位置露出了幾縷青絲。
柳瞑鳳在床上藏了人?還藏得這麼潦草?!
秦羽涼第一反應委實荒唐,可他也顧不上細想,莫名的氣不打一處來,早知柳瞑鳳手段不光彩,誰曾想竟如此嚣張!他長手一揮,猛的掀開被子,怔住了。
眼前,赫然是他那頂天立地的先生。隻是意料之外那人縮在被子裡,把雙腿彎在胸前,臉對着牆壁,縮得很小很小。
他本以為這人睡着都是闆正的,誰成想竟不然。
感覺到冷了,柳瞑鳳微微睜眼,半暗的屋内适應起來并不算難,可這人生物鐘太準時,此時還沒完全醒來,嗓音也黏膩纏綿,竟是像喊啞了一般:“嗯?羽……羽涼?”
秦羽涼沒答。
“唔……”柳瞑鳳雙眼睜睜閉閉又緩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不對勁,他猛地坐起來,頓時鳳目圓瞪,醒得不能再醒。
“你來做什麼。”刹那間那人又恢複冷肅神情,隻是眉頭緊皺,低壓着怒火與冷意。
隻不過從這老色鬼看來,這人此刻臉頰透着薄紅,青絲溫潤的披散在肩上,懶散之中強打精神,宛若美人出浴,羞赧卻也露骨,端的是欲拒還迎,蕩得人春心要起。
秦羽涼喉間不自覺有些幹澀,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一圈。
“特來請先生起身用膳。”他恭敬行禮,強行壓下虎狼之心。
“我知道了,出去吧。”柳瞑鳳似乎暗自松了口氣,語調和緩許多,繼而偏過頭去整理着衣襟不去看他。
秦羽涼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沒動。
“你還有什麼事?”
那木頭樁子沒有要動的迹象。
柳瞑鳳柳眉又是一蹙,竟是要動怒模樣。
自然不敢承認自己隻是想看着他解饞,秦羽涼當即應道:“先生不需要弟子幫忙服侍嗎?”
“不必,出去。”柳瞑鳳皺了皺眉。
“是,先生。”秦羽涼依依不舍地悄悄回頭望了一眼柳瞑鳳恹恹的神情,出去了。
“啟禀陛下,臣有事要奏”出列者花白須發,高舉笏闆,是吏部尚書杜秋“皇上,近日霓州一帶突現山匪,以娶親之名大肆掠奪婦女,至妻離子散人人自危,然事發突然盜寇猖獗,當地官衙兵力不足無力鎮壓,特請陛下撥軍力相助!”
秦酌铮下睨他一眼,緩緩點頭:“如此,諸愛卿有何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