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漫不經心道:“不要随便接我哥的電話。”
羅杉臉色白一陣紅一陣:“池總現在沒空,有什麼重要的事……”
“讓他空了回消息,不然我還會打電話。”
羅杉看着被挂的電話,有些厭惡地蜷起纖細的眉毛。
十年前她和池今生在交往的時候,周圍的朋友都羨慕她有這樣一個對象。對女性尊重,對責任擔當,對動物憐憫,對弟弟友愛。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天降的幸福砸中,就算曾經悄悄因為家庭的差距自卑過,也被池今生識破并且被他寬慰開解,她以為他們能順順利利走到婚姻,但是敗在了他複雜的家庭。
池今生的父親并看不上她,盡管對方沒說什麼,她卻在那種目光下常常質疑自己,他們真的合适嗎?還有他的弟弟,那是真正富裕家庭養出來的天之驕子,他看着她的目光都是至上而下的睥睨,卻偏偏還要在補習中對她施以虛假的禮貌。
明明就是故意不學,卻偏偏說他不擅長數學。
她不敢對池今生說什麼,因為她一直覺得池今生對她已經是這輩子的最優選擇,她無法再找到更好的人。而他對弟弟的溺愛讓她無法估計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她不如時也。
事實上确實如此。
她完全無法理解,池今生如此敏銳細膩的一個人,怎麼就察覺不到弟弟偏執到過分的私欲和占有欲,還對他縱容有加。
不過,他們兩人分手的原因并不是時也,所以這麼多年再縫,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隔閡。
而十年過去,時也還是不變的偏執欲。從前她覺得是弟弟對兄長的依戀,現在不過是怪胎戀兄。
有點令她惡心了。
羅杉拾掇好臉色坐到池今生旁邊:“池總,家裡人給你電話。”
池今生接過手機,向劉總颔首:“那我先失陪一會兒。”
“今天太晚,我不回來了,行嗎?”
“不行啊,開車要半個小時,怎麼辦,你來接我?”他戲谑逗弄着電話對面的人。
“你不會開車怎麼接我哈哈……”
“好的好的,我會回來的,無論多晚。”
“早點睡,不用等了,還早着呢。”
羅杉朝劉總敬了一杯酒,耳朵卻看着池今生,這些話像是應酬未歸的丈夫對妻子的安撫,她知道池今生骨子裡有着謙和寬容别人的一面,但是寵溺和寬容是不一樣的。後者可以因為眼界平等對待所有人,前者卻有着優待,被一人偏心喜愛着,而她曾經也沒有得到池今生這樣的優待。
羅杉看着他歸來,神情既無奈又帶着笑,不像是因為弟弟的要求苦惱,反倒像一種家裡有所牽挂的暗喜。他還特意将手機放在了酒席的桌面上,提醒着對面的客人他要離場了。
劉總打趣道:“老婆查崗啊。”
“不是,我弟弟,他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我也不能久陪了。”池今生歉意道。
劉總年紀差不多同時武昱一樣大,家裡也有孩子,他識趣擺擺手:“理解理解,池總招待這麼周到,我也是乘興而歸,以後有機會再聊。”
臨走前,池今生看着酒店大堂的夜宵食單,有一份做的很漂亮的芒果糯米飯,想想時也削瘦又不愛吃肉的模樣,池今生打包外帶了一份,好好用保溫袋包裹着放在駕駛中台。
回到家,玄關亮起一盞黃色的夜光燈,細細的燈帶一路延展到書房,池今生提着手裡還熱乎的飯放在了外面的餐桌上,随後靜步推開書房的門。
時也伏案在書桌上,碎發勾在耳側,單手撐着下巴,轉着手裡的鋼筆。那雙如削蔥的手不知道轉了多少回筆,非常熟練,在指尖隻能看見殘影。
他眼睛好了,池今生驚覺有多少天他沒帶時也去看醫生了。
“你在寫什麼?”
時也擡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寫小說。
“補完沒寫完的小說,編輯催我了。”
“預售怎麼樣?”池今生走過去,一隻手撐在書桌旁,看着他潦草的手稿下是時也秀氣的字體,一看就是兩個人的字迹。
時也擡頭看了他一眼,跟昨天一樣的外套,他合上鋼筆,拿起稿紙遞給池今生。
“預售挺好的,哥哥要看看我寫的結局嗎?”
池今生有些詫異,說實話,以他對這個番外人設非常粗淺的了解,他覺得這本書可能成績不會太好,尤其是以時也過去的收入來說。
他拿着稿紙走到沙發上坐着,看着荒誕的結尾沉默了半響:“發出去會不會有讀者罵你?”
“我年年寫書年年被罵。”時也無所謂道。
但這個爛尾是足以被扔臭雞蛋的程度,池今生一言難盡。
“你怎麼想着創造這樣的角色?”
濫情、世俗、臭雞蛋。
跟秦霄峎一樣,小人、浪蕩、不正經,他并不認為這個人配得上他弟弟,但看時也的寫作習慣,似乎就喜歡這樣的類型。
“愛都有述說的價值,有些不被允許,但我偏偏想寫出不被允許的愛。”時也撐着下巴看着他。
“并不是所有的愛情都光明磊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