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因為快死掉了。秦知白沒把話說完。
溫嶺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畢竟從沒在這個時間點接過你的電話。”
他沉吟片刻:“……如果實在找不到人收養,暫時養在我這裡也可以。”
“我還算有經驗,多少能幫得上忙。”
秦知白順着他的話往下:“老師以前也養過貓?”
其實是明知故問,溫嶺已經給過答案。
但對方仍然認真對待他的疑問,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秦知白想,沒有例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你放心好了,”溫嶺說,仿佛知道他會在意什麼,“我還在開車,等下剛好從門口寵物商店過,順路去買點羊奶粉。不是特意。”
通話被挂斷,秦知白不過正常眨了眼,靈魂就飄起來。
沒什麼好奇怪的,他想,默認自己是過路行人中最特殊的一縷,四處晃蕩。
飄在半空的秦知白看見自己在公交站台等車,看見站台背後許久未經修剪的綠化樹,然後注意到站台雨棚上鋪滿的落葉,黑的棕的黃的,和雨水混在一處,也許還有泥沙。
然後他試圖往前飄,去看遠處停在路口等紅燈的轎車是否是打車軟件給他自動匹配到的那輛,但沒能看清車牌号碼。
秦知白的漫遊本還該繼續,神智卻被溫嶺最後那句話給扯回來,不得不中斷。
他低頭看,地圖上交叉的幾條紅線,車還堵在兩個路口外。
解離剛發作過不久的緣故,他并不清醒,思考能力近乎于零,卻仍逼着自己去想:溫嶺在強調什麼?
不是特意。
上唇下唇相碰,秦知白無意識地跟着念,好像就在對方不經意說出這話的現場。
等專車趕到,他恢複正常,和司機交涉幾句,一人一貓在後座坐下。
下了車他又是渾渾噩噩的狀态,一手撐傘,另一隻手抱着紙箱,精神緊繃着,從下車地點一路走到小區門房,最後終于見到住處熟悉的燈光。
他收了傘,雨水滴滴答答彙進磚縫流到低處,門前燈光一照,水面上大片的扭曲光影,裡面有另一個模糊不清的他。
“知白。”有人喊他。
秦知白擡頭,溫嶺正倚在門口,腕上懷表同樣反着細碎的光。
那人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卻對此毫不提及,隻是站在那裡,和他說着歡迎回家,像開玩笑一樣。
感情的變質也許隻需要短暫如一個呼吸的間隙。在這個瞬間,秦知白忽然非常、非常突兀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想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隻獨屬于他。
占有欲一旦站到台前,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像吸附了空氣裡的所有水分。隻怪雨天濕度太大。
秦知白進了屋,羊奶已經溫好,溫嶺從他懷裡接過紙箱,将小奶貓拎起來看,是毛還稀疏着的橘色的一團:“很好。不是好動的狸花。”
他見溫嶺拿不知從哪得來的注射器嘗試給貓喂奶,動作熟稔,然後又問:“驅蟲做了嗎?”
秦知白卸下身上東西,一面應他:“寵物醫院的人說還太早,才一個多月大。”
他回來時正好趕上雨最大的一陣,下了車雨也沒喘口氣,依然在下。
雨太大,風斜着刮,秦知白單手撐着傘艱難地走,到底短袖褲腳都濕了半邊,衣物染成深色,分外顯眼。
溫嶺于是提醒他:“不去洗澡嗎?小心着涼。”
秦知白恍惚間想起,他剛搬來時,有一回也是這樣。他淋了雨,而溫嶺那時明明還和他沒有多熟悉,卻能自然而然說出關切的話。
才過去多久,他和溫嶺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和溫嶺接觸得多,秦知白漸漸适應了這種相處方式,戒備心被收起來一點,不再有過分的别扭和不自然。
這回他倒不覺對方啰嗦,收了衣服往浴室走,畢竟也到了平日洗澡的點。
十來分鐘過去,溫嶺才看見他從屋裡出來。秦知白身上裝束已換了,表面雲淡風輕,其實還是挂念着撿回來的小生命,眼神直往墊了棉布和衣服的紙箱裡瞟。
也許是他看得太直接,察覺到落到身上的視線的存在,秦知白朝他看過來:“怎麼了?”
“沒事。”溫嶺偏過頭,佯裝不在意,其實心神仍留在在剛才所見的畫面内。
秦知白剛洗完澡不久,從浴室裡出來,濕發應當用毛巾簡單擦過了,沒再不停往下滴水,但鬓角還是有零星水滴偷偷往下溜。
他看着秦知白用衣服随意拭去那點水,衣擺被扯着往上帶,下方即露出精瘦的一截腰身,莫名勾人。
他暗自感慨:也許自己是老了,年輕人的身材果然容易讓人心動。